“噗——”
茶水没来得及咽下就喷出大半，白青惊恐地看向丫鬟。
这个世界杀人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吗？怎么听着和出门噶了一把韭菜的语气差不多？
记忆中这个世界明明也是有律法规矩的，这丫鬟怎么这样？
接过对方送上来的帕子，擦干已经流到脖子里的水珠，白青更加认真地打量丫鬟起来。
“不是杀了个猪，或者是羊？”白青觉得，这人未免也太淡定了些。
桂花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半点不像会杀人的样子。白青心中清楚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奴婢以为牛羊与人无异。”
没想到你看起来老老实实，竟然是个变态。白青对比了桂花和陈亚斯的变态行径，发觉还是陈亚斯更胜一筹。
“恩，好。”
她胡乱点了点头，无聊够了，又困了。至于桂花为什么杀人？她不想知道。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她还有任务。
坐在床边，看着桂花端着药碗绕过屏风离开，白青耷拉着眼皮直接仰躺到床上，闭上了眼。
轮值的碧石悄声走进来，小心翼翼给她拉上被子，合上窗，又悄声离去。
窗外，蹲在窗下的人双手捂住嘴，浑身颤抖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那个丫鬟，那个丫鬟怎么敢，怎么敢杀人？
苏安乐怎么没有反应？这是草菅人命！这是犯法！
云晴心中百般波澜，神使鬼差地走出院子，朝着任明照被安排的住所走去。
任明照正在写策论，正写得酣畅淋漓时听到敲门声，他收敛起面上的不耐，笑容温和地开门。
见是云晴，不由有些吃惊。
“表妹素来守礼，深夜过来是有急事？”
他对这个表妹颇有好感，表妹虽然有时颇为出格，却也守礼且自持。他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会让她深夜来访。
“表哥……表哥这里的人……”云晴将今日所见所闻，自己的所思所想统统说了出来。
“这家人没规矩也就罢了，竟然放任丫鬟杀人，实在是过于猖狂。”
云晴用衣袖擦掉满头虚汗，发现自家表哥不说话，咬了咬唇瓣便又道：“表哥我们搬走吧，这样的恶徒在天子脚下犯事一定会被处罚的。”
“怎么处罚？”任明照终于开口，他语调平淡，让人听不出情绪，倒是可以看出他的漫不经心。
他这么一问，云晴急忙说出几个词。
“斩首示众？满门抄斩？夷三族？”
任明照静静看着这个远房表妹，忽然意识到自己带她来长安或许是个错误选择。这个表妹，过于单纯了些。
“云表妹可有亲眼见过那丫鬟杀人？”
“是她自己说的！那个苏安乐知道这件事，竟然没有报官！表哥我们去其他地方住，和之前一样……”
云晴颤抖着手想要抓住任明照的衣袖，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躲过。
任明照拉着衣摆斜斜跨出一步，跨出了房门站在云晴身侧，自己和对方相隔了一尺半的距离，这才面色好看了些。
“这么说表妹没有看到丫鬟杀人？”任明照眉宇间多了几分不耐烦。
“苏赵两家子弟绝大多数都戎马一生，如今嫡系凋零，旁系也断了几支，如今虽家族衰落，人脉也是极广都握在少数人手中。别说杀一个人，哪怕是三个五个又如何?表妹以为苏家压不下去？”
云晴紧紧握拳。
“那是违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个将军？”
任明照眉头紧锁，室外光线昏暗，云晴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丫鬟杀人和苏家又有什么关系？表妹是不喜欢这家人？”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死人了，苏家的丫鬟杀人了！
云晴觉得平时很聪明的表哥，这时候脑袋不太灵光。
“不是这样……表哥这家人能放任丫鬟杀人，万一哪天我惹到他们，恐怕他们……”要杀我啊。
云晴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任明照打断。
“不要胡闹。”任明照的脸色沉了下来。
“表妹没见到丫鬟杀人，仅凭别人言语，就推断丫鬟杀了人。从丫鬟杀人，便推断出苏伯父一家知法犯法。恐怕有些过了。”
云晴从未见过表哥有这样严厉的时候，当即被吓住。
“表妹在房中听到别人说话也就罢了，夜晚还要去窗下偷听，这等行径未免过于小人了些。”
“你我客居在苏家，本就应谨言慎行，你竟做出这般行事，再有下次我便修书一封，送回家去。你应该知道家中会如何处理。”
云晴抖了抖身子，似乎看到了结局。
“会……会找人顶替我。皇帝要的是五品以上官员的态度和美人，并不是官家小姐。”
云晴甚至能想到，明照表哥的信送到家中后，那些人会做些什么。
让她直接毙命也是有可能的。
任明照淡淡道：“谨言。”
“是。”云晴落下泪来。她大意了，抵达长安以来任明照的纵容，以及卖新式糖水的利润与成就，让她飘飘不知所以然。
彻底大意了。
忘记了家中那些人的德行，更忘记了这个时代的弊端。
“云晴表妹我带你出来，是给你寻个生路。别忘了你父亲可并非五品官。”
任明照说话时，有股子浓浓的居高临下意味。和旁人印象中的那个开朗大气的少年格外不同。
云晴倒像是习以为常，她用袖角擦干净泪水，红着眼睛点头。
“我会记住的，今天……今天是我错了。”她错在想要探寻明照表哥的“未婚妻”，错在心情诡异地想要与苏安乐一较高下。
她羡慕苏安乐有爹娘宠爱，也羡慕那些仆从对苏安乐真诚且直白。多年的经验，让云晴知道这些人是从心底里对苏安乐好的，绝非假装。
他们和她家里的那些人，格外不同。
“我错了。”
云晴想到自己在家中受到的待遇，不由咬牙切齿起来。
“表哥是我错了，以后不会了。多谢表哥点醒我。”
云晴由心底里感激这位表哥，将她拉出火坑不说，还让她有机会进宫。更是如智者般，在走错路时点醒自己。
任明照低头望着脚下交织的影子，心中不爽。
睡觉时间到了，远房表妹怎么还不走？想到还有两句没写完的策论，任明照发现自己已经没了思路，心中更是无名火起。
“天色已晚，你我孤男寡女在此不妥当。表妹回去休息吧。”
丢下这句话，任明照快速闪身进入房间，啪地关上门，不去管云晴脸色如何。
云晴早已习惯这位的性格，直愣愣立了一会儿，忽地笑了。
“表哥你这样腼腆，以后怎么办？”
屋内没有人回答，烛火灭了，连人影都看不到。
云晴摸了摸翘起来的嘴角，心中万千感慨。这位表哥，除了性子过于直来直去，没什么缺点。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家女儿了。
至少不会是也需进宫的苏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