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白青在东宫当值，就被暗卫严密监控。


    李从景自然知道李石说的那些话，不可能是白青教出来的，他只是心里有火气，迁怒罢了。


    妃嫔们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李从景，见他到了太子身边低声训话，连忙都小了声音，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云晴倒是一心专注面前的羹汤。


    她最近身体不舒服，可想着如狼似虎的淑妃和谈妃，不敢贸然请太医。月前和李从景做了那事后是见了红，她心里忐忑不能确定，只能等着过段时间看会不会显怀。


    这样想着，她越发小心翼翼进食。


    梳妆打扮用了太长时间，她早就饿了。不能像小太子那样肆无忌惮，想吃就吃，只能趁着别人目光移开的时候多吃几口。


    她不想饿着肚子里可能存在的孩子。


    云晴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李从景和李石这对父子眼中，两人虽不看她，余光却时时注意着。


    李石被李从景结结实实训了一顿，垂头丧气地嚼刚送上来的春卷。


    他背在身后的小手拉扯白青的衣服，低声要求她明天教骑射。


    三岁小萝卜头学骑射？白青觉得这小孩在异想天开。


    小孩打定主意，不答应就不松手，正想着如何撒娇，就听到一声压抑着的惊呼。


    他连忙抬头看，就见声音是谈妃发出来的。


    谈妃是武将家的女儿，名叫谈严华，长得端庄圆润，性格也大气，行为处事风风火火。她见云晴自从春卷端上来，就捂着嘴神情难受，惊呼道：“云才人这是身体不舒坦？”


    “快，叫太医来。”


    不一会儿，御花园便闹腾起来。


    今日值班的竟是太医院正，白发苍苍的老者蹒跚过来，查看一番后，冲着年轻帝王贺喜道：“陛下，这位贵人已孕三月。”


    三个月？


    后妃们面面相觑，那不就是刚进宫的时候？


    李从景也很意外，他最近异常努力，想要多些子嗣，没想到最早有消息的会是看着柔柔弱弱的云晴。


    太医院正上前两步，低声对李从景道：“陛下，贵人这胎子强母弱，需好生将养，不然恐怕会伤了根基。下官回去查查脉案，太医院每旬给各位主子请平安脉，这位贵人的情况，怕是有些特殊。”


    从入宫到现在，至少请了九次平安脉，一次都没有发现云晴有孕。这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李从景面色阴沉地点头，“查吧。”


    院正领命退下，依旧步履蹒跚离开。


    这个结果让云晴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有孕三个月，惊的是这段日子她侍寝不断，不知道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云晴丝毫没有发现上首的帝王满脸山雨欲来之色。


    “神仙姐姐，这个后妃要倒霉了。”李石依旧拉扯着白青的衣角，甚至佯装哭闹，将白青拉过去，让她抱着哄自己。


    白青最受不了这小屁孩，总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把这短胳膊短腿弄伤。


    李石黏人地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感受着心跳声，低声道：“后妃们的猜忌是一，帝王猜忌是二，身体不佳是三。”


    李石不指望白青能直接想通关节，细细解释起来。


    按照他的说法，后宫中想要瞒住有孕的消息说难不难，可那些都是被侥幸临幸的宫女，彤史记录上没有，大多查无可查。


    一个才人怀孕了三个月都没人知道，就有问题了。要么是入宫前怀孕，为了掩人耳目，伪造月事。要么是身体出了问题，假孕。


    无论是哪个，以他爹李从景的脾气，都会彻查到底。


    “看着吧，这里没一个人是干净的，要查，总会查出来很多东西。”


    一席话下来，白青开始怀疑自己抱着的不是个三岁小孩，而是浸.淫.后宫多年的宫人。


    这是一个三岁小孩能说出来的话？


    白青道：“太傅们说你早慧，这也早慧得过头了。李石，你一点都不像个三岁小孩，倒像是三十岁。”


    李石这才发现自己因为窥见真相，得意忘形了。


    他呵呵笑了两声，掩饰尴尬。


    “我只和你说这些。”他说。


    白青一直不明白，这人哪里来的念头，竟把她当成亲近的人。一个三岁小孩的亲近，让向来觉得小孩子是麻烦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没有和这种年纪的小孩长期接触的经历。


    李石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干脆趴在她怀里假装睡觉。过了半刻钟，白青见他没动静，对不远处的内侍道：“太子睡着了，我等先行回去，麻烦公公通禀。”


    内侍知道这位是太子面前的红人，又是陛下亲自升的品阶，也被林公公暗中注意着，宫中几大巨头，都对这位不寻常，自然没人会在这种事情上使绊子。


    “苏尚宫去吧，咱家去和陛下说便是。”


    东宫一众人无声离开，李从景听内侍禀告，才发现自己儿子已经走了。


    他敲着椅背，细细品味起这儿子之前的话来，越品越觉得怪异。


    “去开宫门，把林盛从护卫军叫回来。”李从景道。


    “是。”


    宴席散尽时，林盛拿着牌子踩着夙夜入宫，在一处阁楼见到了李从景。


    “林盛你说，一个孩子怎么会说出那些话来？难道是有人教的？”


    林盛以眼观鼻，思索片刻后道：“陛下，可知这世上有生而知之之人？”


    李从景被林盛的话挑起兴趣。


    “你说。”


    “奴婢一直看稗官野史说这世上有生而知之之人，牛犊羊羔出生半日就会行走，鸟雀鹰隼一出生便知父母，咱们这些人的孩子出生却只会嚎哭吃奶。


    陛下可有想过，鸟雀能认第一眼看到的活物的当父母，为什么人不能？人的孩子出生后，需要精心养育，教他说话，教他处事，叫他认字读圣贤书。


    牛犊鸟雀不需要这些，它们生来就会叫唤，生来就会行走飞行。


    奴婢想着，会不会真的有人，生来就知道世间道理。就像古时圣贤那样。”


    林盛的话，让李从景心里舒坦了些。


    “李石那孩子，太聪明了些，愁啊。”


    林盛心中冷笑，李石那样的算什么聪明？


    他面上不动声色道：“陛下不必忧心，这世上有人生来痴傻，自然有人生来就不平庸。”


    “太子殿下生在皇家，有您护着，完全不需要忧愁。您是殿下的父亲，有这样优秀儿子的您有什么好忧虑呢？”


    林盛一波彩虹屁，吹得李从景心中熨帖。


    这哪里是夸奖小太子李石，分明是在夸耀孩子的爹。


    李从景放下了心中芥蒂，林盛心中倒是升起疑窦。


    林盛不信三岁小儿能早慧到那种程度，更不信自己刚才说的鬼话，他认为李石肯定有问题。


    至于是什么问题，就要好好探查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