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北良去车队最前方,杨椒枝踮脚看了会儿,才吧唧两下嘴,再次坐在了车后高高的麻袋上。
“县主,楚千户这人也忒邪性。您可要多防着他。”
“这人啊,要知恩,您说是不是?这楚千户我打听过了,刘塘县的一个弃婴,因缘际会到了京城,在您家养着。这没名没分的,主不是主,仆不是仆。您跟随朱将军来边境,他没跟着。您回城,他也不迎着。”杨椒枝好似发现了大八卦,眼睛锃亮。“这样的人,不能惯着。”
白青一脸茫然,天色太暗,火把距离他们有点远,她只能看到杨椒枝因为激动而亮晶晶的双眼。
“这种人,就应该好好教训,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楚北良什么身份?白青想了想,这人以前是队伍的核心人物,脾气古怪,变化多端。真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样一个人,怎么突然炸毛了?
白青思索片刻,忽地意识到原因。
他这是,怕死啊。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你的话的。”白青点头。
杨椒枝的话,启发了她的思考。
“县主聪慧料理个人,还不是简单。”杨椒枝搓手。“快睡一会儿吧县主,恐怕要到天亮才休息整顿。”
还是在县主这里有安全感,完全不用怕被偷袭。以县主的战斗力,丝毫不用担心太多!
杨椒枝说完,直接趴在麻袋上睡着了。装满粮草的麻袋上盖了一层油毡,坐在上面需要拉住固定物资的粮草才能在颠道路上勉强稳住身形。杨椒枝倒是天赋异禀,刚趴下就睡着了。
白青又倒了几颗药丸塞进嘴里,背上的伤还没好,她干脆盘腿坐着假寐起来。
得益于上个世界的冗长,她的精神力已经恢复到巅峰时候。外放精神力探索周围十里范围的风吹草动,还是没有问题的。
一夜无话,车轮颠簸到第二日清晨。
楚北良下令整顿休息,他巡视一圈,到了队伍最末尾,看到盘腿坐在车架上的白青,和趴在麻布袋上的杨椒枝,心中极为气愤。
“你怎么知道山谷没人?”那是一处险地,有任何差池,都有可能全军覆没。
白青能笃定那里没人,楚北良不太信,可他还是想拼一把。这一夜,他都没有合眼。
杨椒枝爬起来,看到他顿时笑了。
“楚千户的脸是被谁打了两拳?呦,已经过了关口,没记错的话应是还有二百里。您看,不如咱们日夜兼程,争取在明日送到?
二百里的距离,对信使而言不过是半日功夫,甚至连半日都不用。
可对于有辎重的他们,需要的时间就多了。越往前,就越容易遭遇伏击。这批粮草,在敌军眼里就是香饽饽。
“但还是需找个地方休息。”楚北良没有被气昏头脑,他看了眼老神在在仿若入定的白青,沉了沉心思,接受了这个队友是摆设的设定。
不就是打仗,不就是打退敌军吗?这他楚北良熟!
杨椒枝伸手指天。
“楚千户您看,这天上的云彩,有道是朝霞不出门晚霞行万里。天边红彤彤一片,恐怕是要下雨。还是快些赶路吧。”
杨椒枝的想法很简单,能越早赶到越好,但凡沿路都是是非之地,能快些就快些。
县主不在时,他希望楚北良这个军中新锐一起护送粮草,求一时太平。如今县主在,还管什么千户百户的?朱将军是一员悍将,朱将军的女儿,更是不容小觑。
杨椒枝知道之前在刘塘县的事情,对这位县主的武力值,极为信任。
最近又听说这位县主干了件大事,虽然还没得到具体消息,杨椒枝依旧觉得县主能做的绝对是大事中的大事。
白青浑然不知自己被人在心中这样吹捧。
她睁开眼,看了看天色,果然是一副将要落雨的样子。掐指一算的本事她不会,看天色还是会的。
“要下雨了。”她说。
楚北良被这两人一唱一和气得要死,恨不得这两人当场暴毙。
“休息够了,都起来,赶路!”
“县主与杨大人,这样舒坦了吧?不就是胆小怕事,想要快些把粮草运过去吗……我楚某人照做便是。”
队伍再一次开拔,杨椒枝慢悠悠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几个馒头。
“县主吃点东西吧,千户大人气性大,这一路恐怕是不停了。”
两人分吃了馒头,杨椒枝再一次开始滔滔不绝。
这人有说不尽的话,又不需别人搭腔,白青不答,他能一个人说两三个时辰。
“县主啊,千户那样的人天生反骨,留不得啊。倒不如放他自在的好。”
“男儿义气在钱刀,我看千户大人在这里混的不错,不如就让他在边境的了。也算是一员猛将,陛下在朝中也能安稳点。”
他一边说,一边往嘴里灌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水囊里装着的是酒,他在买醉呢。
白青摸摸耳垂,暗道这人越老越啰嗦,
反派系统也在不断地劝说。
“克敌制胜,先解决首脑。兵贵神速,宿主快冲!”
反派系统致力于洗脑她去暗杀敌方将领,杨椒枝试图在劝说她让楚北良从军?
白青觉得世界很魔幻。
反派系统眼里暗杀似乎是个轻松的活计。杨椒枝说了一路,都在劝她让楚北良从军……楚北良现在不就是从军吗?
黑猫蹲坐在车架上甩尾巴,绿油油的眼睛倒映着一条条绿色字符。
整个队伍,只有这辆车热闹。这份热闹,独属于白青。
到了傍晚时分,果然变了天色,开始下雨。豆大的雨点,纷至沓来,敲击着油毡发出沉闷响声。杨椒枝拉了多出来的油毡出来,试图遮雨,扭头就看到白青背后湿漉漉一片。
“县主快披上避雨吧,这雨恐怕还要有些时候。”
杨椒枝伸手拉油毡,不小心碰到白青后背,动作顿时一顿,他低头看自己碰到白青的手指,淡淡红色让他不由头皮发麻,整个人晕过去。
杨椒枝倒在了油毡上,整个人面色苍白,让一旁的小兵吓了一跳。
“杨大人?这是怎么了?”这可是京中来的杨大人,要是出事了,就麻烦了。
小兵连忙找人过来,随行的有个赤脚大夫出身的军医,看了看发现没有外伤,斩钉截铁道:“要放血,放了血人就好了。”
另一位护送粮草的官员过来看了看,松了口气。
“别胡说,杨大人打小是个胆小的,京中谁人不知,在菜市口看砍头,都能吓得晕厥三日的主。”
军医不知道还有这一说,面露诧异。
“这……也太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