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秦话中的酸味，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来。
寻常兵丁不知道缘由，李谷子初来乍到也不清楚缘故。他见白青因为九山城三个字，面色忽地沉郁，瞬间跳了起来。
“县主怎么了？县主可是百发百中的人！她杀的辽人，不比你手下的兵少！”
年少意气，杨秦忽地笑了。
“究竟是什么情况，想来县主心中清楚明白。在边境那么多年，没有传出县主带兵的消息，怎么偏偏到了刘塘县，就解决了那么多辽人？是不是辽人，还不一定呢。”
杨秦告诉自己小不忍乱大谋，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出言讥讽。
他这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地大肚。不过也是个普通人罢了。
“杨将军裕城由您管辖，辛苦将军了。”白青拉住几乎炸毛的李谷子，将人拉到身后。冰冷僵硬的盔甲膈得她手疼，杨秦情绪变化之快，也是她没想到的。
她无意统筹全局，也无意掌管千军万马。老皇帝给她权利，不知是为什么。无论是什么愿意，作为一个素来我行我素习惯了的单兵，她白青自认为做不到排兵布阵，做不到提纲挈领地把握全局。
“我只要这一千五百人，请楚千户代为练兵。军令在我这里，将军要用只管拿去。”
“县主不爱权?有的是人爱，您能保证旁人不会染指？”
白青觉得很累，这人刚开始就勾心斗角起来了。以前她也没发现，杨秦是个这样的人。
“权利，绝对的权利，会让人面目全非。”蹲在白青肩膀上的黑猫幽幽开口，说着旁人听不到的话。
“军令交给将军。”白青从袖中取出沉甸甸地令牌，双手托着递给杨秦。
杨秦盯着令牌，眸色深深，他道：“县主何必如此？”
“印信是凭证，不能给将军，不如……”白青将令牌放在地上，从李谷子手里拿过重剑，她空着左手取出印信，直接丢到地上，双手高举重剑，直接将印信斩如尘土之中。
“毁了。”
白青将重剑还给李谷子，径直离开。
令牌，是军令的体现。想要号令军队，需要令牌。印信是身份的证明，也是调兵遣将的凭证。
如今一个送出去，一个毁了。她已经没了调配的资格。
杨秦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啊？这这这……县主，等等我啊，这玩意儿怎么这么沉，怎么上阵杀敌？县主我也想学！就那个那个！”
李谷子从呆滞中回神，迈着艰难的步子朝着白青追去。
杨椒枝从角落里探出头，看了眼几乎成为两半的印信，幽幽叹了口气。
“杨秦啊杨秦，玩脱了吧？你要怎么向陛下交代？”
杨秦冷冷地看了眼杨椒枝，“废物没资格和我说话。”杨椒枝顿时被气得一个倒仰。
这人，什么意思！
刘塘县乡兵在裕城被暂时算楚北良手下练兵，楚北良拿出所有心思，一心打磨手底下两帮小兵。练了半月有余，乡兵们以及承担不了那身重甲。
因此，楚北良安排给他们了更多的训练任务。
李谷子苦不堪言，他讨厌极了那身重甲，便想方设法闲暇时去找白青。连着几日，总算是找到机会见到白青，当即开始告状。
白青正在看信，听李谷子细细数来楚北良的斑斑劣迹，觉得有趣。
李谷子说完，她的信也看得差不多了。
“楚北良训你们太狠了？”李谷子越说越气，听白青这样说，连忙点头。“县主，他他他太狠了！大晚上不让睡觉，围着校场跑十圈，还没有宵夜，太可恶！”
这些乡兵的懒散，白青是知道的。在刘塘县时，大多是为了口肉吃才训练的。
这些人里面有不少能手，白青也是知道的，被李满仓带来的，都算是精锐了。
“行了，你们也热身够了，明日开始我训你们吧。”
李谷子想到这位县主之前赏赐人时的阔绰，连连点头。
“我替兄弟们谢谢您嘞！”
白青暗道，谢的太早了。
她把信纸引燃，丢进火盆里，并不去回复那些信。之前不回信，现在得知老皇帝回信后，他们倒是急着来试探了，白青不想和这些人过多交流。
李谷子匆匆回去，县主要训练他们的消息，在乡兵里传开，所有人都欢欣鼓舞，以为逃出了楚北良的魔爪。
楚北良听说了，冷笑一声。
“这些人，真以为在我手里比在她手里惨？”
那怕不是在搞笑。
李满仓得知消息，眉头皱了半天。他曾经在军中是伤退的，现在哪怕来了，也没有被楚北良当做主要战斗力，被安排到了伤兵营做些琐事。他是乡兵里最后一个得知消息的，听到消息，他直觉这并不什么好消息。
朱问远曾经可是个狠人，不知他女儿，会不会更胜一筹。
答案很快揭晓。第二日，天刚拂晓，乡兵们便被叫了起来。
“听说你们很期待，这个点起，饿了吗？”
白青穿着那身常穿的窄袖绑腿的衣裳，蹲在高台上，看着睡眼惺忪的乡兵们。
“我嘛，和楚北良不一样。他让你们跑十圈，我让你跑八圈。杨大人，把锣拿过来。”
在乡兵们诧异目光里，杨椒枝穿着马皮甲衣，一手锣锤，一手铜锣意气风发走过来。
“铛铛！”他笑得灿烂。“县主有令，诸位听锣声行事，锣声快是快跑，锣声慢是慢跑。一共八圈，跑完吃饭。”
这是什么规矩？乡兵们听懂了，可还没明白。
“开始！”
杨椒枝背对众人，敲响铜锣。
铛铛铛！起初锣声快如闪电，乡兵们迈开脚步奔跑，察觉身边人越跑越快，连忙也加快脚步。跑了不过十丈，锣声又慢下来，众人连忙放缓脚步。
反复几次后，他们觉得这样有趣。慢跑休息，快跑冲刺，不由想跑得比其他人更快些。所有人都记得，之前县主的赏赐，都期待可以得到巨额奖赏。
他们斗志昂扬。
慢慢地他们就发现不对了，锣声刚开始还有节奏或快或慢，到后面没了规律，让他们苦不堪言。
日上中天时，乡兵们饿得前胸贴后背，只恨喉咙里不能长出来一只手。
“还有半圈！跑完吃完喽！今天有肉!”
肉？乡兵们顿时支棱起来。
早饭没来得及吃，他们全凭一口气撑着，有肉吃好啊！
锣声快速敲击起来，比锣声更快的是乡兵们的脚步声。
“训他们这个做什么？不过是炮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