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并不顺畅,路上到处都是灾民,有些胆子大的,甚至前去拦他们的路。这好不容易到了府衙,这才清净下来。
“让王爷、将军见笑了,如今的皖州城……唉。”孙知途叹道。
下了马车,二人与孙知途并肩而行,白景殊道,“无妨,现下解百姓之苦,才是首要之事。”
孙知途道,“下官曾上书朝廷汇报此事,只是不知王爷和大将军会亲自前来,刚刚得知消息,有所怠慢,还请见谅。”
白景殊淡笑道,“孙将军不必多礼,此乃大事,本王与言将军过来查勘也是情理之中。”
孙知途连忙道,“景王爷直呼下官姓名便是,在言大将军面前,下官不敢应这声将军。”
白景殊略带笑意的看着言慕玖,言慕玖扯了扯嘴角,“无妨,都是为大尧效力的武将,不必在意这些。”
孙知途见他们并不难接触,也就放下心来,说话也不似先前那般拘束,“知府大人刚刚是在忙粥棚的事,所以才派下官过来接应……景王爷、言将军,想去粥棚看一看吗?”
“劳凡孙将军带路。”
三人来到府衙外不远处的一处繁华街道上,还未到供粥的时辰,却已经挤满了人。
“便是此处了,每逢午时和酉时便会向灾民提供粥和馒头,像这样的粥棚,全城共有十余处,但还是供不应求啊……”孙知途介绍道。
“会有不是灾民的人来浑水摸鱼么?”白景殊问他。
“回王爷的话,一开始确实不乏好吃懒做者装成灾民来领取粮食,随后下官也有所察觉,其实是不是灾民,一眼就能看出来。真正的灾民大多面黄肌瘦,浑身也无力,下官就命人盯紧了,这种情况也随之减少了。”孙知途回应道。
白景殊打量了一番这位孙将军,年纪约摸三十有余,也是正直青年,言谈举止也落落大方,给自己留下的印象不错。
眼看官兵提着一桶桶的白粥和馒头过来,眼前却乱做一团。官兵们也是司空见惯,提着长枪迫使灾民们排成几排,按照顺序每人一碗粥一个馒头。
偶尔有几个拥挤哄抢的,被官兵们抬出扔到人群之外。
没过多久,热气腾腾的白粥就见底了,但仍有少部分人未能领到。
“唉,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毕竟城内粮食有限。”孙知途无奈的摇了摇头。
白景殊无言的看着未能领到粮食垂头丧气的灾民,握着扇骨的手指紧了紧。
回到了府衙,愁容满面的知府听到下人来报,连忙出门相迎,“臣参见景王爷、言将军。”
白景殊摆了摆手,“知府大人不必多礼。”
“得知二位大人自远处来,下官备了些酒菜,为王爷将军接风洗尘,还望二位大人不要嫌弃。”知府躬着身。
这一桌酒席倒是丰盛的很,比起那一碗让人挤破头抢的稀薄白粥,当真是天壤之别。
酒足饭饱之后,李知府以王爷将军路上辛苦为由,早早让下人带他们歇息,临走之前还说道,“下官不知二位大人是共处一间还是如何,索性让人备了两间。”
他们二人的关系,整个大尧上下官员都知道,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而他们就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到了住处,白景殊侧身询问言慕玖的意思,言慕玖直接走进了他身旁的那间里,白景殊也没说什么,屏退了下人便准备歇息了。
这一路着实有些困乏,白景殊很快便入眠,却不料刚会到周公,便被人叫醒。
白景殊起身,这才听清是言慕玖的声音:“想不想去听点儿有趣的东西?”
开了门,言慕玖站在门外,身上沾着些深夜的凉气,白景殊问道,“什么有趣的?”
言慕玖道,“跟我来便是。”
这种感觉奇妙的很,明明二人都是堂堂正正的大尧一品命官,而如今却有些鬼鬼祟祟地来到了知府的住处。
此时夜色已深,知府的房里仍有微弱的烛光,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二人的对话声。
另一人却并不是孙知途。
“哼,没想到那小皇帝还干脆把那景亲王派来了。”
“大人难道没听说过,京里人说过,那白景殊就是皇帝身边养的一条狗。”
白景殊闻言并未作何感想,只听他们继续道:
“来就来,我就不信他还能翻了天不成,那件事儿都过去十几年了,那梁涣早就连灰都不剩了,那姓李的这几年估计也早就入土了。”
“大人还是多多注意为妙,听说这白景殊也是有点手段,要不怎么能扶着那先帝根本看不上的白景昔登基。”
“这倒是,不过这天灾人祸的,怎么都怪不到我头上。”
二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中。
待走远之后,言慕玖才道,“怎么样?”
白景殊看着月色,轻声道,“没想到这知府大人如此耐不住性子,此时就已慌了阵脚。”
“呵,他那性子,也不知是如何坐到了这个位子。”言慕玖语气中满是鄙夷,随后又问道,“明日有何打算?”
“先去当年修建的水利看看罢。”白景殊道。
言慕玖看了看天,“这几日水应当退了不少。”
打定了主意,二人便各自回房。
原本有些困倦,被这夜风一吹,倒是也清醒了不少,白景殊有些难以入眠。
眼下他已经可以断定,这刘平公报私囊,拿了朝廷拨给每年修缮水利的银子落了自己的腰包。不过,这刘平大抵也是没有料到今年会出这么大的灾祸,想必也是急昏了头。
而且方才二人言论之中提到当年之事,此时去寻前任知府李升已是不大可能。这现任知府刘平,能坐到这个位子,一定是有些问题。
京中买官之风盛行,多半已见怪不怪,只是那毫无为官之德之人入了仕途,迟早要误国误民。
那刘平的女儿嫁去了相府,那王松也不是省油的灯。
朝中上下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不少朝臣各自结党营私,狼狈为奸,实则是腐败至极。
白景殊冷笑一声,这些人就是过的太过安逸了罢。
先帝在位之时,曾有人直言进谏需整治朝中风气,却被全臣攻之,最后落了个被抄家的下场。
当年白景殊在宁古塔救下奄奄一息的言慕玖,他就知道那位大臣的事还未就此结束。但秀阳父亲的死……是白景殊亲手了结,虽非他所愿,但也是咎由自取。
白景殊并未想到当时的秀阳就在门外,亲眼目睹了着一幕,从此记恨了他将近十年。
所以白景殊一直对秀阳有愧,即使秀阳与言慕玖有私情,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出了下策将秀阳出嫁。
秀阳天生任性娇纵,白景殊与夫人传书之时便已知晓,依秀阳的性子,她不愿嫁,是绝对不可能嫁的。白景殊也不过是用此威慑她一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