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殊接过言慕玖手中递过来的信件,细细品读之后,脸上带着些笑意,这与其说是一封家书,更多的却是白景离饱含“委屈”的控诉,说着自己有多么的可怜,说着他的皇弟有多么无情,白景殊看的乐不可支,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出白景离是用何种神情写下的这些话语。
信中也曾提到,宛嫔已顺利将龙子生下,太皇太后将其取名为白烨熠,白景殊轻轻念着这三个字,“白烨熠,倒是个好名字。”
如今也算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此生他已不会拥有子嗣,而宛嫔之子,将会是白家的延续,大抵从今往后,他的皇弟也不会再有子嗣了。这样也无妨,一个便够了,不然十几年后,恐怕又是一阵血雨腥风,他们这一代的事,到了如今还未了结,白景殊也不希望世世代代都是如此。
言慕玖看白景殊笑的欣慰,自己也宽心不少,但他也开始忧虑,不知白景殊此次会清醒到何时,他只想好好珍惜此刻。想到此处,便从身后将人轻轻抱在怀里,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得到怀中的人又消瘦不少,本来身上就没多少肉,这下便可以直接摸到那硌人的骨头了。
白景殊便这样任由他抱着,二人谁都未出声,便就这样安静地感受着此刻温存。
趁着此刻清醒,白景殊提笔写下一封回信,但也对自己中蛊之事只字未提。他认为此事不必让家人知晓,再为他而担忧。不过如今他倒是真的有些思乡便是了。
如今已是仲夏七月,想必景王府内的红莲一定开的很美,还有那京城外的土地中的瓜藤上,也一定结了又大又圆的果实。
就连白景殊提笔写字时,言慕玖都不肯松开他,就这样从身后抱着他,把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笔写下那世间一绝的字来。
言慕玖温热的鼻息洒在白景殊耳畔,微微有些痒,白景殊就稍稍往前靠了靠,言慕玖便把玩着他披在肩上的长发。如此岁月静好,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景王府的时候。
一封家书终是写成,并无长篇大论,也非寥寥几笔,言语平淡,倒是像极了白景殊的性子。言慕玖虽是装作不在意白景殊在写些什么,但却时不时地偷偷看上一眼。
言慕玖的动作,白景殊心知肚明,但也未说什么,只是任由他看去,本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况且也并没有什么好瞒言慕玖的。
但言慕玖此刻却提起了一件事儿,趴在他肩头闷声说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沈秀秀在北牧?”
听闻他提起此事,白景殊也知道自己是瞒不过了,只好叹了口气说道,“是,早些时候,便接到了夜影卫的消息。”
言慕玖轻哼了一声,他也知道,那沈秀秀即便自己再不喜,也仍在白景殊心中有特殊的位置,不过如今他也懒得去计较,但仍是抱怨道,“那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你是不是怕我阻止你去救她?”
“这……”
言慕玖此话怎的白景殊微微有些心虚,不过他当初也的确是如此想的。秀阳犯下如此重罪,只怕是难以饶恕。
听着白景殊欲言又止,言慕玖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不过若是让他一早知道秀阳在北牧,指不定还真会劝白景殊不要去管。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秀阳也已经被他命人送回京城,既然白景殊执意要保她,言慕玖也定然不会将此事外传,这下白景殊也总该安心了。
就在此时,白景殊原本平和的面上便又浮现出一丝苦楚,眼底也染了些红,他在极力地隐忍,克制着什么,浑身也不住的颤抖起来。他下意识地就想去袖中找那把匕首,但那匕首却早已不在此处。
言慕玖看着白景殊突然转变的神色,一把握住了他有些无助的手,白景殊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握着言慕玖的手,但依旧难以忍受剧烈的头痛。
虽然白景殊的突然发作也在言慕玖的意料之中,可这种看着他挣扎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无助感仍是让言慕玖心中苦涩不已,他缓缓地给白景殊输送着内力,希望能稍稍缓解他的痛苦。
这个举动似乎有了效果,白景殊看上去并不想先前那般难受,这让言慕玖也感到一丝欣慰。
没过多久,待白景殊再次睁开眼,眼中就又是先前的那般疏离,即便他的手还紧紧的握着言慕玖的。
白景殊自己也有些惊诧,为何会是这幅景象,便一把松开了言慕玖的手。
言慕玖看了他一眼,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整理了一番先前被白景殊蹭乱的衣襟,说道,“天色已晚,王爷早些休息。”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此处。
看着言慕玖转身走远,白景殊不禁有些疑惑,为何自己方才会死死地攥着那个人的手?难道真的是自己忘记了什么?
已是深夜,言慕玖站在烛火中看着眼前那副羊皮地图,此时他们已经占据了月牙城与月牙湾,若是北牧来袭最大的可能便是从北面而来,如此看来得在北面做好埋伏才是。
同时,言慕玖又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那位苗疆的神秘蛊师乌尔,为何苗疆人会突然出现在北牧,并为北牧效力?这令他不禁又想起了曾经所听说过的传闻,苗疆巫族内部似有争执,或许是乌尔与萨仁图雅达成了什么协议也说不定。
那乌尔要投靠北牧,选择了萨仁图雅,倒也是聪明,知道那北牧王此时已经势力大不如北牧公主,如今之所以还在王座上,只是因为手中还有那些王子们罢了。
将那卷轴合上收好,言慕玖转头看着静静地放在架上的两把绝世宝剑,一把名为开阳,一把名为摇光。把宝剑拔出轻轻擦拭,剑锋上映照出凛冽的寒光。
也不知等到何时,才能将摇光归还它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