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撩人,御花园中有早花星星点点。
有两人坐在凉亭之中对饮,白景昔喝了一杯又一杯,让白景离感到有些不寻常,小皇帝一定是有什么心事。
于是白景离给自己杯中也添了些酒,弯着一双眸凑到小皇帝脸前低声问道,“皇上有心事?”
脸上已经沾了些朦胧醉意地白景昔一口反驳,他心中的确是有些烦躁,可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烦些什么。明明一切都安定下来了,可是心里还是有些乱。
白景离听到他反驳倒也不急,只是慢悠悠地说道,“那我就猜猜看罢,嗯……是于皇兄有关么?”
听到这话,原本醉眼朦胧的白景昔不禁睁大了眼,“你是朕肚子里的蛔虫么?”
“唉,果然是喝醉了的皇上比较坦诚。”白景离笑盈盈地看着他,说道,“不过我是皇上的夫君才是。”
白景昔瞪了他一眼,也没有出声反驳。这个反应在白景离看来实在是心头大悦,这样的小皇帝可爱极了,他甚至有种想要狠狠欺负他的冲动,不过……毕竟那是皇帝,酒醒了是会找自己算账的,还是算了。
他勾起唇角,笑着对白景昔说道,“皇上是不是在担心,留不住皇兄了?”
这倒是真被他一语点破,仔细想想,好像还的确是这样,但是也说不上来究竟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看到小皇帝不说话,白景离便知道是又被自己说中了,他摸了摸下巴,细细想了一想,这才说道,“皇兄本就志不在此嘛,而且我寻思大将军也巴不得早点儿带皇兄远走高飞呢,其实也不算是坏事。”
白景昔只是轻哼了一声,便没有说话了。
这一天晚上,又是白景离在一众宫女太监惊讶的目光之下把人背回去的。
趴在自己肩上的小皇帝也并不安生,一直喃喃低语着什么,白景离只是笑了笑,慢慢悠悠地将人带了回去。
月光之下的南山被拢上一层圣洁的光辉,那座小医馆中的灯彻夜亮着。
灵梦施完针后,已经到了深夜,她擦了擦头上细密的汗珠,将东西都收拾好,松了口气对言慕玖说道,“王爷待会儿便会醒来,将军可先去休息,唔……好吧我只是随口一说,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去的。”
说完之后,灵梦便伸了个懒腰,也不再叨扰他们两个,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施针之后,白景殊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言慕玖便轻轻为他擦去,此时白景殊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只是双目依旧紧闭,也不知何时才醒。
言慕玖就坐在那里守着,不知不觉之间,自己也感到一阵困意,就这么趴在床头睡着了。
言慕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这个梦几乎是将于白景殊成亲之后的事都给在脑中过了一遍。当他看到白景殊被自己派人逼下悬崖之时,心中忽然狂跳,连忙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就当此时,眼前的景色变了,他看到白景殊身穿喜服,独自一人坐在洞房中喝酒,他的身影有些落寞,让言慕玖不忍再看。
随后,便又到了初次云雨之时,看着白景殊隐忍的神色,言慕玖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巴掌,那么好的人,自己当初怎么就能如此对他呢?
梦是在一阵细微的响声中被惊醒的,或许也不算是惊醒,他睡眠向来便浅,即使是睡着的时候,也会保持警惕。一切都源于十余年前的那场噩梦,以至于他向来如此。
言慕玖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在床上坐起了身正在轻轻扶着额头的白景殊,他不禁有些欣喜地喊到,“殊儿!”
白景殊只是感觉有些头晕罢了,看着在床边守着的人,他又打量了一番这有些熟悉地地方,便知道自己此时正是在灵梦在南山的医馆中。看着言慕玖欣喜的神情,白景殊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又让你担心了。”
言慕玖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就像是撒娇般那样,小声抱怨道,“看到你为别人如此难过,我也不是滋味儿。”
白景殊沉默了一阵,随后像是自嘲一般地说道,“我想了很多,我也总是自以为是,算计来算计去的,如今我的身边,只剩你了。”
听到这话,言慕玖又不自觉地将怀抱收紧了些,轻声说,“不,你很好,你所做的一切都在为旁人着想,可是……独独忘了你自己。你总是爱把一切罪过都扛在自己身上,你为何会对自己这般残忍?”
“我……”
白景殊一时无言,他从未想到这处。
“答应我,以后任何事,首先考虑自己好么?我不想再看你难过。”
言慕玖说这话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听的白景殊有些微微怔愣,片刻之后,他才叹了口气,答道,“好,我答应你。”
得到了白景殊肯定的回答,言慕玖这才满意,他本想问问要不要去秀阳下葬之处祭奠一番,但又想到此时白景殊想必还在伤心头上,也就并未说出口。
看着言慕玖的欲言又止,白景殊轻轻笑了笑,“阿玖是想说关于秀阳之事么?我的确很难过,但这一年中所发生的事,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这……是她的选择,或许她认为这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说这些话时,白景殊的神情有些落寞,言慕玖深知他并没有口中所说的这般洒脱,这件事也一定会成为他心中横着的一根刺。
想来想去,言慕玖才开口说道,“或许她临走之时并不痛苦……传闻中所说的,她是含笑而终。”
“是么……”
白景殊咬了咬嘴唇低声喃喃着,无血色的手指轻轻收紧。
言慕玖继续说道,“她先前给你的信,或许也是因为想通了,才会做出如此决定。”
听他说完,白景殊陷入了一阵沉默,也许真的是这样罢,如今他只是有些后悔,那样决绝地将她拒之门外,曾经发誓要好好保护的妹妹,就真的这样永生不再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