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沉,暮色渐深。
一阵寒风刮过,枯黄的树叶簌簌而落,铺了满地。
一座荒废已久的农舍里,傅晏清透过窗户,看着黑的越来越早的天,知道冬天就快要来了。
身后的年久失修的木门忽然被人推开,发出一声突兀的“吱呀”声,傅晏清一惊,连忙回头看去。
只见落叶纷飞的门外,站着两个瘦高的人,一黑一白,黑色衣服的人身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倒是白色衣服那人,衣摆、袖口、衣襟……处处可见血色。
傅晏清看着脸色同样苍白两人,心中担忧更甚,快速地走上前去,看着黑衣那人道:“怎么这个脸色?受伤了吗?”
一旁的白衣人见此,甚是委屈地道:“傅小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身上的伤更重,你却只问叶世子一人,看都不看我一眼,对我不闻不问,容烨真的很伤心呢……”
这一黑一白二人,正是叶淮止和容烨。
先前三人在小镇上的客栈中达成了合作的意向,容烨道出了他的筹码——傅晏清行动不便,战斗力下降,不能参战,导致之前她和叶淮止遇上埋伏只能退避,他们赶路的速度受此影响,避无可避地放慢,护送物资的任务极有可能失败。而他的功法虽然不及傅晏清,但比起那些刺客来说,已经算高,不然他做不到带着迟笑妤和娉芜两人从那些人手下全身而退。
叶淮止挑了挑眉,没有否认他的话,继续等他说下去。
容烨胸有成竹,似乎笃定他一定会答应和自己的合作,“我想叶世子并非是那种挨了打还甘心当哑巴的人,何况这些人还碍着叶世子办正事,倘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叶世子一定很想把他们除之而后快吧?”
叶淮止若有似无地笑着,依旧没有出言否认。
碍着正事什么的倒是其次,反正物资在凉樾手里,叶淮止完全可以隔空安排他运送物资,顶多书信往来风险大一些,但紧要关头不是不可一试,叶世子会准许他继续说下去,主要原因还是前者。
叶世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想埋伏就埋伏,一点代价都不用付的?
由此可见容烨还是有那么一点了解叶世子的。
不过……若是傅晏清行动无碍,叶淮止一定会选择直接把那些人杀光,理由有三个,其一,叶世子不是什么善茬,而傅晏清又是个记仇的;其二,两人联手,杀光那些人需要花的时间要比甩开他们花的时间少;其三,杀了那些人,也就没人能向其他人透露他们的去向。
对方人不少,一个不漏,全部杀光,叶淮止一个人肯定办不到,但现在……
果然,容烨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道:“我这有个好方法,叶世子和傅小姐要听听吗?”
……
傅晏清一看到容烨,以及他身上那件已经看不出原样的白色女装,就一言难尽,不想多看他一眼。
倒不是容烨的女装扮相辣眼睛,相反,容烨那张本就有些女性化的脸,配上这套白色罗裙,衬的他越发出尘脱俗,那气度连傅晏清都自愧不如。
敢问,一个男子换上女装后比你自己还好看,你是什么感想?
傅晏清此刻就是这个感想。
她是真的不敢直视容烨,生怕多看他一眼,以后就会忍不住把他当姐妹看待,这样想的同时,她又忍不住自恋——那些人把女装扮相的容烨认为成自己,不是没有理由的……
倘若容烨是个女子身,那么“都梁第一美人”这个美誉一定轮不上她傅晏清。
叶淮止看了一眼容烨,目光毫无波动,却平生一股压迫之感。
容烨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叶淮止这才看向傅晏清,笑道:“不碍事,就是吹了点寒风,有些冻着了。”
一旁的容烨:“……”那是你不碍事好吗?他身上这么多伤看到没?这能叫没事吗?
好在傅晏清还不算没良心,见叶淮止确实没受什么伤,转过头来又问容烨道:“你呢?哪里受伤了?要紧吗?还能继续吗?”
容烨:“……”这两个人半斤八两!都只知道剥削他、压榨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关心过他!
容烨本就伤痕累累的心又被这两个人合手插了一刀,容美人表示,他的心已经伤透了,拿什么也救不回来了。
被伤透了心的容烨做西子状,捧心走开了。
叶淮止看着他走进另一个房间后,收回目光,看向傅晏清,问道:“你们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容烨扮成她同叶淮止上路,吸引那些人的目光,她自己自然不能也跟着去了,而事实上,她也有其他不能跟着去的原因——迟笑妤。
迟笑妤受了伤,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就这么把她放下不管是不可能的,她已经走到了这里,眼下谁也没有闲工夫把她送回去,让容烨去送也是不可能的,人就是他带过来的,与其继续让她独自行动,不如带上她,还能保证她的安全,让叶淮止不至于跟将军府把关系闹僵。
道理傅晏清全都懂,所以她就算看迟笑妤不顺眼,也没在这个时候发作,让叶淮止难做。
容烨和叶淮止去堵杀刺客,她们就乘着马车走官道,在前方等着和他们汇合。
眼下迟笑妤就被傅晏清安置在隔壁房间,由她的侍女娉芜照看着,有了叶淮止给的药,迟笑妤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至少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傅晏清公事公办地道:“她在隔壁,我们还好,路上没遇上什么人。”
叶淮止点了点头,没有要去隔壁看看的意思,他看了眼半合着的门,走上前去把它关严实了,转身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两瓶药,“今天的药还没上,内服的药也没吃……”
傅晏清:“……”
今天都这样了您还记得这事呢?!
京城,将军府。
迟笑书站在空无一人的屋内,脸上阴晴不定。
下人们从没见过自己少爷这个脸色,不由得围在一起切切私语着。
迟笑书心中思绪翻涌,最后都化成了同一种情绪——无奈。
迟笑妤对于叶淮止的执念,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说断了的,他也早该料到,就算他不准迟笑妤随军前往北凉,她也一定会自己找机会去的,与其放她自己在外,行踪不明,倒不如一开始就答应她,还能把她放在身边看着……
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迟笑书无奈地扶了扶额,问身边的侍从道:“她是何时离开的,与谁一起走的,走的是哪条路……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