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迎着傅晏清探究的目光,木然地摆了摆手,道:“不,不认识,我们这才是第一次见面。”
之前丢的那些脸、结的那些怨,就让它们随风飘散吧。
凉孺顶着他那张一成不变的棺材脸,中规中矩地向傅晏清行了一礼,道:“属下凉孺,是世子身边的隐卫,前段日子有任务在身,并不在京城,所以傅小姐应该没有见过属下。”
他说到“应该”两个字的时候,傅晏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凉孺脸不红心不跳的任她看着,反正只要熬过了现在这点时间,以后他就不用再躲着傅晏清走了,林彻他们也总不会闲的去跟她聊自己。
傅晏清挑了挑眉,还沾着雪渍的手杵着下巴,上下看了他一眼,尾音拉长,道:“凉孺……这个名字挺耳熟的。”
凉孺当即一愣,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这该不会是之前积怨太深没忘干净吧?
傅晏清拖了个大长调,拉满了凉孺的担忧值,她依旧杵着下巴,在他身前走了两圈,点评似地道:“衣服挺眼熟的,气质也有些像,名字更像了……你该不会是凉樾的亲戚吧?”
她来了个大喘气,凉孺被她吓的差点断气。
凉孺忍着白她一眼的冲动,咬着牙道:“我与凉樾是同时期的师兄弟,都是孤儿,没有什么亲戚。”
傅晏清一愣,忽然笑了笑,那笑容他从没在她的脸上看见过,那是一丝嘲意都不含的笑,就像是在看着某个普通朋友一样。
“这样啊,那也不能不算亲戚啊,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不知道你们师承何人,但是你们既然是师兄弟,感情比之普通的亲兄弟来说,应该也差不到哪去,何况你提起凉樾的时候眼神都变了,这些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凉孺一怔,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叶淮止正在屋里看书,隐约听见门外有人在交谈,他想起傅晏清出去时说的话,知道其中一人就是傅晏清,不过另外一个人是谁?两个人聊什么能聊这么久?
他皱了眉,有些不悦地道:“何人在外?”
凉孺听见自家世子的声音,倏然回神,他低着头,没有再去看傅晏清,只躬身,对着屋内道:“属下凉孺,有事禀告世子。”
屋里的叶淮止听见这个名字,安静了一会儿,片刻后,他用惯常的那种听不出情绪的语调道:“进来。”
凉孺猜,世子安静的那点时间,估计也在猜测他和傅晏清怎么做到和声和气地交谈的。
他进门前看了一眼那个对他们将要说的话漠不关心、重新蹲下玩雪的女子一眼,心中默念道:“不管你怎么讨好我,我还是站在迟小姐那边。”
傅晏清自然不会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然后开始自我怀疑,该不会叶淮止一语成畿,她还震把自己弄得着凉了吧?
心里这样想着,她手上的动作倒是一秒没停,仍在继续团着雪球,忽然,她想到什么,手上还没成型的雪球也不管了,径直冲向厨房,拿了个盆,接了盆水,然后左右看了看,又去撸了一把还是花苞的梅花撒进去,接着就把水盆放在高处,用一块木板挡住了盆面。
厨房的小厮见她忙内忙外,不由得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傅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谁知傅晏清只是神秘兮兮地冲他眨了眨眼,然后吩咐道:“我做个东西,你帮我看着这盆水,不要让任何人碰,也不要让它洒了,明天一早我过来取。”
小厮愣愣地点头,再次看向那个普通的木盆时,两眼都在发光。
傅小姐亲自吩咐他的事,这是傅小姐相信他的能力的体现,他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
找了个帮忙看着的人,傅晏清没有多留,离开了。
她在府尹府内漫无目的地踱着步子,没有回叶淮止的院子,也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好吧,因为她来的太快,第一晚又直接在叶淮止房内睡下了,昨晚又是,这些下人不知道私底下想了些什么,一直到现在还没给她收拾房间。
傅晏清也懒得去管,反正她对什么名节不在乎,叶淮止现在确实需要她,她就留下好了。
至于现在为什么不回去,而是选择在外面吹冷风,她当然也有她的思量。
两人已经说好了,有些事就不再过问,叶淮止的隐卫去找他,肯定是有要事要商量的,她在周围的话,两人难免有些顾忌,说话也没那么方便,所以她就善心大发,给两个人腾地方了。
百无聊赖地溜达着,傅晏清完全是哪边的雪干净往那边走,这一走,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后院中的后院,四周几乎没有人影,地上的雪也都是完整的。
她抬起头看了看周围,发现并没有什么好玩的,又估摸着等她走回去,叶淮止他们也应该谈完事了,便打算往回走,谁知,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周围忽然传来一个声响。
那声音很闷,就像是什么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离她并不远,但是也不是很清晰,如果不是周围太安静,这点声音根本听不见。
傅晏清依据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很快确定了声音传出的位置,就在她身旁的一间屋子里。
傅晏清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根本不怕什么鬼神,当下就朝着声音发出的那件房屋走了过去。
走近之后,她才发现那间屋子上了锁,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门里又传出了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布料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傅晏清皱着眉敲了敲门,问道:“里面是活人吗?活的就吱一声。”
门内没人说话,但是摩擦声更大了。
傅晏清猜这里面如果是个人,那么这个人不仅行动不便,可能嘴还不利索,便又善解人意地问道:“说不出话是吧?那砸一下地。”
门内安静了片刻,忽然传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这次声音倒是比上次大了不少,傅晏清听着声音,猜里面那个人可能是用头撞的刚才那一下。
她挑了挑眉,没想到里面竟然有个不惜自残也要告诉别人里面有人的人,来了兴趣,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戳破了纸糊的窗。
透过那个小孔往里看,她只能看见一个蚕蛹一样的东西在地上挣扎,勉强能看出那是个人,还是因为那东西顶端有一团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