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间,窗外夜幕已至,傅晏清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些簌簌声,像是树叶落下的声音,又像是风沙扬起时摩擦的声音……仔细听去,两个都不像。
她看了叶淮止一眼,指了指窗外,便走到了窗边,打开窗,没有预料中的漆黑一片,而是装进了满眼的白色。
傅晏清愣在了原地,寒风吹散了她周身的暖气,引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这才反应过来,转过身,看着床上的叶淮止道:“下雪了。”
窗外雪花簌簌地落下,北方的雪不同于南方的雪,总是来的猛烈,只是没有留意到的片刻,就已经把庭院掩埋了个彻底。
傅晏清是南方人,当年求学的时候在北方待过一段时间,但是城里的雪往往下了没多久就被扫开了,很少有机会能看到这样干净完整的雪,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完全自然的景色,震撼之余,还有一些欣喜。
叶淮止透过她身侧的空隙,看见了窗外的一地白雪,无奈地笑了笑,只道:“天晚了,夜里凉,明天再出去看,今日就早些歇息吧。”
傅晏清看了一会儿,还是听话地关上了窗。
屋里还有个怕冷的病号,夜里窗户开久了确实不好。
她回到了床前,眼中少了一些愉悦,多了一些担忧,“下雪了,天越来越凉了,你又受了伤,回不了京城,只能在屋里待着不出门,免得受凉。”
叶淮止失笑道:“在你眼里,我是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这么弱不禁风了?”
傅晏清一怔,腹谤道:那可就多了,三番两次的晕倒、脸上常年不见血色、呼吸浅薄,还特别畏寒……哪一样不是叶世子身体不好的表现?
不过傅晏清是没有胆子当着他的面说的,男子的自尊心强起来,很可能会逞强,到时候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
可是她不说,不代表叶世子看不出来,他看着傅晏清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成亲这件事真的该要提上日程了。”
傅晏清还处在“万一叶世子自尊心受伤逞强怎么办”的无限苦恼中,乍然听到他说起这个,一愣,问道:“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个?”
叶淮止看着她,眼眸深不可探,表情晦暗不明,“早点成亲,早点让你见识一下你未来夫婿的身体到底弱不弱。”
傅晏清一愣,下一秒咳了个惊天动地。
叶淮止见她好好的突然咳了起来,神情一变,皱着眉,探过身子去给她拍背,“怎么了?怎么突然咳这么厉害,感了风寒了?”
傅晏清的脸和脖子通红,分不清是被叶世子那番话吓的,还是咳嗽憋的,傅晏清看着他,刚刚一阵猛咳,她的眼眶里还积攒着一些水光,在灯火下盈盈发亮,惹人注目,“劳驾叶世子以后说这样有伤风化的话之前,打个招呼,不然下次叶世子看见的可能就是一具因惊吓过度猝死的尸体了。”
唇形是完美的,声音也是无可挑剔的。
就是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有时候太过刺人,不好听……
叶淮止看着她,眼神暗了暗。
说话不好听,那就堵上让她说不了话就行了。
叶世子是个行动派,想了,也就那么做了。
傅晏清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面孔逐渐放大,竟然忘记了躲开。
等到那股熟悉的清檀香味钻进鼻腔时,她又暗暗地想,躲什么,这人迟早是她的,她这只不过是先收一点税而已,犯了哪条法了?
两唇相接,叶淮止受伤后体温一直偏低,傅晏清又才吹了冷风,两人的唇都是凉的,但是没过多久就热了起来。
傅晏清心中顾忌着叶淮止腰腹部的伤口,不敢让他直起身子,便自己弯下了腰。
冰冰凉凉的发丝贴在脸侧,叶淮止忽然觉得相贴的部分也在开始发热。
那种热郁结与身,经久难消。
傅晏清温热的手搭在他的肩头,压着他,不让他起身,自己坐在了床沿上,手往下伸,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她忽然后退,看着他的眼笑道:“都捂那么久了,怎么还是这么凉?”
叶淮止的眼中早已没了往日的那份清明,他循着她的唇而去,喃喃道:“那就再继续捂着好了……”
隔日一早,凉孺踩着新雪来找叶淮止的时候,正好撞上傅晏清打开房门,从里面走出来。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脑子里对于这位大小姐的阴影太甚,以至于凉樾还曾经拿这个取笑过他,说是不是等世子和傅小姐成亲之后,他就要一直躲着世子走了。
凉孺当时碍着面子,没有搭理他,趾高气昂地走开了,但是等他真的再次看见傅晏清时,还是下意思地躲开了。
这位大小姐真的惹不起……
凉孺用心躲着,傅晏清却蹲了下来,用心……玩雪。
凉孺:“……”这两个人一天到晚黏在一起就算了,分开的时候还要拦在门口不让他进吗?
凉孺看清她在做什么之后,气的跺脚。
傅晏清却敏觉地发现了这一动静,她慢慢地直起身,警戒地问道:“谁躲在那里?出来。”
身为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隐卫,他和凉樾的本事不相上下,竟然这么轻易就被人发现了踪影,凉孺气结,觉得傅晏清就是老天看不惯他太优秀、派来惩罚他的。
太优秀的凉孺顶着一张棺材脸从柱子后走了出来,不情不愿地向她行了一礼,“属下见过傅小姐。”
气息熟悉,但是这张脸傅晏清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不然以他的这张脸难以让人忘记,她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警惕心半点没消,“你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后面是何居心?”
凉孺:“……你不记得我了?”
这也怪不得他不知道,凉孺一早就被叶淮止派去了北延,潜伏卧底数月,期间恰好包括傅晏清逃婚出事的那段时间,京城发生了什么,他都是这两天从林彻和其他弟兄们那里听来的,可惜其他弟兄聊起天来都是问他的经历,其他的什么都没说,林彻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竟然也没有告诉他。
失忆这件事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傅晏清毫无负担地点了点头。
看着傅晏清一脸陌生地看着他,凉孺忽然觉得自己这两天来的感情都白费了,原来对方什么都不记得了。
傅晏清皱着眉问道:“我应该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