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卜凡七个兄弟已收拾妥当，闻讯赶到的法籍士兵们，都去看望他们。


    大家并没有因为卜凡七兄弟是残疾人而嫌弃他们。


    旅馆的一个房间里，戈林、米勒和法籍士兵代表，所有能认识的人，先后到场，特意开启了威士忌酒，为他们接风洗尘。


    大家说起近一年当中的过往，唏嘘不已。七个兄弟的遭遇，曲折离奇，要先从他们返乡说起。


    当时，约瑟夫团队发掘完女王陵墓，给“马木留克”士兵分发了遣散费用。


    计划没有变化快。


    想的挺好，弟兄们偷偷回到家乡，能过上比较优越的生活。岂料天不遂人愿，沿尼罗河南上的途中，他们遭遇了阿里叛军。


    当时的形势严峻，埃及到处都在打仗。


    帕夏政府军和穆罕默德·阿里的军队经常性的战斗，还有一些地方武装力量四处滋扰。


    卜凡等人不但损失了随身资财，还被抓了壮丁，并参加过攻打苏伊士城的战役。


    他们编入了阿里海军，奉命攻打苏伊士旧城易卜拉欣港。


    易卜拉欣濒临苏伊士湾。苏伊士湾又直通红海。


    海战一开始，突然出现的英国军舰，让阿里海军乱了阵角，很快损失了十几艘舰船。


    卜凡等人服役的“亚力山大”号，被英舰追逐，到了红海之上。这时的船只受损严重，人们不得已弃船逃难。


    同乡十几个人两艘小船在海上飘泊。恰巧有一艘商船路过，救下了他们。


    这艘商船正驶向亚丁湾，没义务给他们送回埃及本土。


    然而到了亚丁湾附近，他们被当做奴隶售卖给了一个叫摩西的大奴隶主。


    葡萄牙人摩西，海盗出身，拥有自己的武装船队，同时，在非洲东岸，及印度洋上的一些岛屿，有自己的据点、种植园。在当时，他与另一个奴隶船主霍华兹，并称为“印度洋双霸”。


    霍华兹团伙就是被约瑟夫团队打掉的。


    印度洋上的最大海盗团，冉阿让的海盗团，也给摩西几分面子。


    他们乘坐的奴隶船，横穿印度洋，最后到达了苏门答腊岛。


    据说上船的加上黑奴，有上千人，到地方时人数不到一半了。他们侥幸活下来七个，其它弟兄感染上可怕的传染病，还没死被抛下海。


    在苏门答腊外岛链的几个岛屿，有摩西的种植园。


    上岛几天后，卜凡号召奴隶们反抗工头。因为叛徒告密，起义刚开始便失败了，发起者卜凡七个人被捉住砍去了右脚。后又送去了巴达维亚做乞丐，向世人召示：这就是背叛摩西的下场。


    现在的巴达维亚，人们都知道这七个乞丐的故事，摩西的威势吓人，没人敢直接接济他们。


    据说，巴达维亚荷兰政府的三成税收来自摩西的产业。而摩西与总督府的关系非同一般。


    上述消息都是邦特船长提供的。连附近的“菠萝花”杂货店，是摩西的眼线之一，也探听出来了。


    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那个德木，状告约瑟夫抢劫的德木，摇身一变，竟然做了当地警署的探长。


    什么情况？让人感到意外。


    话又说回来，邦特的特工才能，博得众人好评。


    他只要把他和姑娘亲笔签字的协议递上，纸上有消费项目，喝杯奶茶也要花钱的。马格丽特小姐会报销全部费用。


    这种人一直是全船女性的公敌，男性的崇拜对象。


    没想到，救了兄弟间接能得罪人，得罪的还是一个重量级人物，对团队日后的行动有一定影响，可预见的，但约瑟夫不后悔。


    摩西部下在当地的代表，某贸易公司的马克，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马克亲自去警署报案，声称摩西的奴隶被人劫掠了。


    在当时，奴隶属于奴隶主的私人财产，每个奴隶额头上都烫有特殊的标记，好方便辩认。


    并且，各国的法律有这样一项规定：奴隶主可随意处决奴隶。


    案件责由新任探长德木侦破。德木脑袋上还缠着绷带，率领手下二十几个警探，一路吆喝到了约瑟夫所在的旅馆。


    就是这么巧，约瑟夫乘坐马车刚驶出不远，与众警探擦肩而过。


    马车厢里，克里亚公主盛装打扮，抺胸的晚礼服，红色绒毛料，看上去典雅复古。


    珠宝店购买的一套珍珠首饰。项链、手链衬上雪白的肌肤，光鉴照人。可惜耳垂没有孔洞，挂不上耳坠。


    没什么可说的，一路上无语。大夫人不在，听说和情人唐潢乘船去了巴厘岛。


    所以说，克里亚顶替大夫人出席慈善晚会，在情理之中。


    有佳人在侧，约瑟夫有些按捺不住，试探着摸索…到后来干脆揽进怀里，强行索取香吻…


    荷兰人基督教徒易山，创立的教会学校，有将近百年的历史。现任校长是玛利安女士。


    经过多年的发展，俨然成为爪哇岛几个国家最高的学府。


    几个殖民地国家，把他们优秀的人才送到这里上学。还有半数左右的移民，即外籍学生。


    那几个殖民地国家，其中就有马打蓝帝国。后来，他们成为印度尼西亚的主体。


    马车在一间中式的院落门口停下，牌匾上有“振华武馆”的楷书中文字。


    振华武馆的馆长刘振生，是当地华人的领袖，洪拳的第三代弟子。


    洪拳的创始人即洪熙官。


    约瑟夫来巴达维亚，自然拜会过同胞刘振生。


    洪门的刘振生，以“反清复明”为已任，脑袋上没辫子，但不妨碍和脑袋上有辫子的李宝财相交。


    在异国他乡，能遇见已然万幸，没那么多讲究。


    恰好刘振生也收到了请柬，恰好顺路。二人相邀一同参加慈善晚会。


    稍后，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走出院落，身后跟着两个弟子。


    汉子仍穿明朝人的服饰，一袭素灰长衫，头戴帽冠的秀才打扮。四十多岁年纪，仪表堂堂。


    二个弟子则劲装打扮，其中一个是李守仁。


    李守仁一呲牙，约瑟夫微笑不语。他把李守仁送到武馆学艺，让其历练，寄予了厚望。


    刘振生冲约瑟夫一抱拳：“李兄久等了！”


    “客气了刘兄！”约瑟夫也抱拳回敬。


    然后介绍了二夫人给刘振生认识。


    一行人出发，刘振生三人步行，约瑟夫只得步行作陪。夫人在马车上，由车夫赶着慢走。


    聊聊天，时间过得飞快。


    据刘振生说，当地的财政收入主要靠两点。


    一是税收，明面上的；二是靠捐赠。


    几乎每一年都举办一次慈善募捐活动，巴达维亚的商户和团体都要参加，时间一长成了规矩。


    据说，本次将举行慈善拍卖，拍卖所得款项，都用在慈善事业上。


    约瑟夫不明白了，捐赠和财政收入两码事儿，也不搭呀？


    是不搭！捐赠实际上是政府官员的灰色收入，见不得光的。荷兰本土检查帐目上没有这一项。


    也就是说，捐的善款，大多落入了个人的腰包。


    “如果不捐会怎么样？”约瑟夫冒出一句傻话。


    “荷兰人会让你寸步难行！”刘振生解答说。


    约瑟夫点点头，没再说话，表示默认和接受。强龙不压地头蛇，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半小时后到了教会学校。学校与教堂只有一墙之隔。


    校园门口停满了各式马车。总督府的马车在其中。


    不得不说，约瑟夫的法兰西上校制服很惹眼，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都和他打招呼。


    学校的礼堂门口，玛利安女士修女打扮，与来宾一一握手。


    晚会开始，先由玛利安女士致词，然后唱诗班的学生们唱圣歌。


    到了现场募捐环节，戴假翅膀的小天使手捧募捐箱，在每一个座位前停留。绅士淑女们慷慨解囊。


    还有小男孩负责记录捐赠人的姓名，及捐款数额。


    “比利时商行霍金先生捐款50盾…”小男孩说，他的大嗓门确保礼堂内的每个人听到。


    一个神父站在小天使和男孩后面，起监督作用。当某人的捐款足够多或足够少时，他会用尖尖怪怪的声音复述一遍。


    霍金先生50荷兰盾不少了。当神父叫出200荷兰盾时，约瑟夫看见了霍金不自然的表情。


    “请先生们帮帮无家可归的孩子吧！愿主耶稣基督保佑你…”玛利安女士不间断的煽情演说。


    观众席前列的总督大人，露出得意的笑容。玛利安与总督眼神不经意的接触，有种秘密的默契在里头。


    自由捐赠结束后，慈善拍卖正式启动。


    刘振生和约瑟夫在第四排座位，前者指着总督右侧的绅士，高档呢绒礼帽的人，“那个是摩西，你提到过的摩西…”


    “喔！就是这个人敢无视于法兰西帝国的威望，胆子太大了，我当向拿破仑皇帝去信，听听法兰西军部的意见…”约瑟夫傲然道，左右的人都听得见。


    约瑟夫上校当街收留摩西奴隶一事，在半天之内，传遍了整个巴达维亚。没曾想，七个乞丐是约瑟夫手下的士兵。


    想把事态扩大化，约瑟夫有心把事件推到外交层面上，必然要上纲上线。


    卜凡七个士兵，虽说在编制外，但名义上仍属法兰西帝国士兵。他们被贬为奴，一定要讨个说法的。


    他还下意识的摸下腰间的佩剑和火枪，甚至产生一种报复性的冲动，跳出人群，一剑或一枪打死摩西。


    他就是李宝财，人间不一样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