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永慢吞吞地往家走,一路上满眼繁华,看见路边有卖麻糖的,便想起了瑛哥那胖团子。那孩子亮晶晶的眼睛纯净无邪,这阵子很是粘着他,他也很享受被一个小孩子崇拜喜爱的感觉,于是就买了一包麻糖准备回去逗他玩。
到巷口时,他看见树下的艾怜站在那里卖炊饼。街上人头攒动,她婀娜的身影如此引人注目,附近及路过的男人纷纷把眼光投在她身上,那些男人哪里是买炊饼,分明是冲着美人去的,而那个傻女人竟然还无差别地对每一个前来买炊饼的人都笑脸相迎。他忽然觉得很不舒服,想把她给藏起来,想让她只对他一个人笑。
秦永静静地立在远处盯着她看,日头越升越高,树下也热得很,她不断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她男人真不是个东西,既要科举好歹先给妻儿留下足够花的银钱。现在让她们娘几个抛头『露』面千里寻夫,又辛辛苦苦做着男人的营生,但凡是个血『性』汉子都不会像她男人这样不负责任!
艾怜可不知道秦永正在身后琢磨着她,好不容易卖完了炊饼,一身轻松地背上背篓往回走。
秦永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艾怜路过一家布铺,在门口停了下来,翻了翻门口筐子里堆的几块布,又挨个问了一下价钱,然后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放下离开了。
秦永随后到了布铺门口,『摸』了『摸』那几块布料子,很粗粝的感觉,不知她要这布做什么。他问伙计:“刚才那小娘子问哪块布的价钱了?”
伙计一脸恭敬道:“秦爷,小娘子问了这块花布和白布的价钱。这白布有个地方被老鼠咬了,这花布的颜『色』有些染花了,才便宜卖的,您要买,一百文都拿去。”
秦永一听,有些不是滋味,那个女人穷得连一百文钱都拿不出来吗?他不知道她要用这两块布做什么,她那么舍不得的样子,一定非常需要它。秦永掏钱买下了这两块布,伙计热心地为他包好,把他恭敬地送走。
秦永回到家,拍门喊道:“娘,我是阿永,开门。”
艾怜听到动静,见秦婶子并没有出来,就过去把门打开,见了秦永,她行了个万福,转身要回去。
秦永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近自己,刚想和她说几句体己话,顺便把布给她,就被她皱着眉用力甩开挣脱掉了。他一愣,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忽然不招她待见了。
艾怜快步跑回到自己的房内,嫌弃地拍打着被他碰过的地方,心里暗骂:这个臭流氓,昨天一晚上没回来,今儿个一大早身上就一股脂粉味,不定夜里在哪里鬼混,不要脸。一想到他和野女人颠鸾倒凤,而且古代又没有防护措施,万一他沾染上什么花\\柳病的,恶心死了。艾怜暗自庆幸自己还没和他有什么,以后得离他远点,这种风流浪子虽然招人喜欢,但安全第一。
秦永当然不知道自己是被嫌弃了,他莫名其妙地把那两块布放在了自己屋里,打算寻个机会再给她。
从小养成的习惯,回到家必须先去看一眼母亲,秦永去正房,里里外外地找了一圈儿没有,从正房出来他又去了后院,果然找到了母亲。
秦婶子踩着梯子,向墙外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偷看什么,秦永也激起了好奇心,想过去看又恐惊动了娘吓到她,她爬那么高万一摔下来可就麻烦了。于是脱下外衫,蹭蹭地爬上了后院的一棵槐树上,他站得高看得远,然后脸『色』就不怎么好了。
他家的后院,是个铁匠铺子,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两家大门却分别朝不同的巷子开着,因此平时并不走动,但秦永是这一带的地头蛇,从小长在这里,对这一片熟悉得很。铁匠是个鳏夫,叫赵六,三十多岁才娶妻生子,有三个儿子,如今都是半大小子,长得都跟他爹一个样,黑乎乎的像熊瞎子一样壮实。此刻,他的亲娘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赵老六,连他这个亲儿子在她旁边爬上树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发现。
秦永一脸阴鹜地看着赵六,他黑黢黢的打着赤膊,一身的腱子肉随着打铁的举动而跟着颤动,前胸后背覆上一层汗水,在阳光的照耀下,皮肤黑得发亮,又丑陋又粗鄙,有什么可看的?
他很想把他娘拽下来,可又怕她下不来台。怪不得妹妹出嫁时娘把家里的两个小丫头作为陪嫁给了妹妹,然后又说他总不在,家里留个半大小子不好,把他贴身的小厮也打发到隔壁院里去了。一想到自己平时大大咧咧,竟没早发现娘的异常,以前三天五天地总不在家,不知道娘是否还守着『妇』道。
他越想越心烦,于是恨恨地爬下树,拿起挂在树上的外袍穿好,见娘竟然还没发现他,心里大怒,可又不好同娘发作,暗暗握紧了拳头,然后吐出一口气来,调整好情绪,走到梯子下,拍了拍娘装作好奇地问道:“娘,看什么呢这么专注?连儿子都不搭理了,给我也看看。”
秦婶子被拍得吓了一大跳,回头见是儿子,急忙从梯子上下来,骗他说:“儿子你回来了?我见墙头上长草觉得不甚美观,就搭着梯子薅草,忙活了一上午,可把你老娘我累坏了。但凡你是个孝顺的,何至于我这么劳累?”
秦永强忍怒气道:“都是儿子的不是,以后娘看哪里不甚美观了,跟儿子说,儿子自会料理。”
秦婶子心虚地说:“好了,娘知道你孝顺,大热的天,娘累得很,去躺一会儿。”说完,往前院去了。
秦永看着这梯子觉得碍眼,很想把它一斧头劈碎了,再一把火烧了,可居家过日子又离不了这东西,想了想,忍气把梯子扛起,走到前院,把梯子架到了他东厢房朝阳那侧。
秦婶子见状从屋里出来问他:“好好的,你挪那梯子作什么?”
秦永顺着梯子向上爬,回答道:“上次下雨,我房里有些漏。时间长忘了这事,见到梯子才想起来,我上房顶看看是否要换瓦片。娘你躺着吧,我不吵你。”
秦婶子回了屋,秦永站在房顶上,看着后院的赵铁匠,心里想着防范的法子。
以后几日里,他的心思全都在赵铁匠身上,把她娘看的严防死守,就没顾得上艾怜。
艾怜心里纳闷,难道这厮是转了『性』子,浪子回头了,还是他找到了真爱?怎么这几日连正眼都没给过她,还是说他在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她想不通于是就也把他抛在了脑后。原本她是想和秦永那个啥一次的,后来又觉得他有些恶心,现在见他没那个心思了,于是自己对他的那个想法也就歇菜了。
这阵子,就连秦婶子都觉得儿子有些不正常了,他那眼神再不往小媳『妇』身上落了,而是自己走到哪他跟到哪,跟屁虫一样惹人烦。以前儿子像脱缰的野马,很多时候好几日都见不到他人影子,她想儿子想得紧。如今儿子日日盯着她,围着她转,就连她洗衣裳儿子都要帮把手,说是不能让她劳累到。
秦婶子见儿子把衣服上的水拧干,然后像模像样地把衣物一甩,抻开后一件一件整齐地搭晾在竹竿子上,就恨铁不成钢地骂他道:“老娘真是晦气了,养了你这么个混沌阿物,谁家好儿郎日日窝在家里做这种『妇』人的活?你何不穿上『妇』人的衣裙,待过几日我再找黄婆子给你说个婆家?”
艾怜在旁边听了忍俊不禁,这秦婶子真不知好歹,这要是放在现实世界,秦永这么能干的又体贴又有型的帅气男人早被女人抢光了。
最终,秦永被他娘给赶出门,不许他再呆在内宅里做『妇』人的家务活了。
他在街上晃『荡』了一下午,心里琢磨着必须把赵六撵走才能安心,思来想去,于是去找了个开赌场的郑老奎商量着怎么叫赵六入套。
两个坏蛋一合计,最终,郑老奎派了个小子勾搭赵六的二儿子不学好,把他弄到赌场上先让他赢几把上了瘾,然后勾他不停地赌钱,后来输钱,越输越多,最后欠了一屁股赌债。
几天后郑老奎领一帮地痞无赖上门讨要时,他坐在长条凳上,后面的两个活计给他扇着扇子,他的一个心腹活计趾高气扬地说:“赵六,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拿不出钱来就先剁你儿子的手,再不拿钱出来就剁脚,剁光了四肢最后剁脑袋,儿子还不出来老子还,老子还不出来还有其它儿子还。我这儿有你儿子押了手印的借据,就是上官府你也要还这笔钱!”
赵六没法,惹不起这伙亡命之徒,为了保住儿子一条命,只得咬牙把房子拿出去抵了赌债。没了房子,就没了立足的根本,在此地也呆不下去了,当晚便领着儿子们回乡下投靠亲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