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 艾怜从马车里出来, 去看望那些女人, 才得知只有那个受了箭伤的女人好转了, 其余两个女人后半夜死了, 被值守的士兵连夜埋了。
艾怜的心情顿时低落起来。
这『操』`蛋的古代世界,饥荒瘟疫、豪强欺凌、战『乱』伤病,分分钟都能要人命,在这个世界中,她的未来毫无希望和保障。
不行,一定要攻略下王延龄, 一定要斗倒陈世美, 一定要离开这里!
既然打定主意要攻略他,艾怜便十分上心地盯住他,密切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随时准备着寻找可乘之机。
由于她心里抱着要拿下他的目的,盯着王延龄看的时候,就不自觉地把他同周围的男人进行比较,有比较才有高下, 同样是昨晚经历了一场血战, 其他男人身上脏『乱』不堪,头发胡子都野草一般『乱』蓬蓬的, 走近了能闻到一股汗味血味混合起来的臭味。而他已经换了身干净的深蓝『色』锦衣, 披着玄『色』『毛』领大氅, 头发也高高地束起, 衬得他身姿修长挺拔,面容干净白皙,仍旧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她看了看身旁的那些女人,个个都蓬头垢面、形容憔悴,但也有好些个女人偷偷地瞄着王延龄,对又富贵又俊美又救了她们的宰相大人生了爱慕之心,但由于此刻形象太差而感到自惭形秽,不好意思去引起他注意。
艾怜暗自庆幸自己臭美,一醒来就偷偷翻了王延龄马车里的大扁匣子,不但找到了梳子和铜镜,还厚着脸皮向一个侍卫要水囊洗了把脸。
如今,她是女人里最干净最美丽的一个,希望能引起王延龄对她的更多关注。
吃过早饭后,王延龄下令把那两个重伤的士兵抬到他的马车里,车夫身边的位置也安置了一个腿受伤的侍卫。
本以为他那样出身高贵的人,会有严重的洁癖和强烈的等级意识,没想到他会让浑身血污的士兵上他的马车,艾怜对他这种有容乃大的胸襟还是很钦佩的。
这种做法倒是挺合她的心意,马车坐不成了,他会不会把她放在身前与他共乘一匹马?这可是难得的与他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她在他跟前晃着,刷自己的存在感:“相爷,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王延龄见她一大早就不避嫌地总往自己身边凑,便不动声『色』地说:“既然潘娘子足智多谋,不妨替本官想想,怎样才能带走这些女人和战俘?”
为什么对自己的称呼变了?以前那么纠正他让她不要叫她夫人,他都不改,怎么一夜工夫就自动改了呢?这称呼,让他们之间有种距离感,让她心里很不适应。
但顾不上想称呼的事情,她皱着眉头,开始思索着他抛给她的问题。
王延龄见她的眼睛终于从自己身上移开了,便去忙着别的事情。
艾怜查了查人数,算上王延龄,轻手利脚可以骑马的一共三十二个男人,二十八个女人,俘虏有七人,伤势都很严重,还有很多正在打包的物资,好在战马有很多。
她认真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去找王延龄。
魏将军正同王延龄商议着要在哪里修筑军事要塞的事情,见艾怜过来,便笑着说:“大人,潘娘子过来了,怕是有要紧的话儿告诉您,我还是回避一下吧。”说完,识趣地闪了。
王延龄皱着眉头看着她,以前在宰相府时她挺有眉眼高低的,虽偶尔与他言语暧昧但大体上还是注意同他保持距离的,那时的她似乎并未把他这个宰相太放在眼里。这半年多不见,她好似变了个人,完全没了端庄稳重的样子,对他的态度又直白又大胆。昨晚进攻时,她在马车里紧紧地攀着他不松手,他就察觉到不对劲,那样一个能手刃夏国骑兵的坚强女人,还能惧怕马车的颠簸吗?分明是在趁机占他便宜。今天一大早,自她下了马车后,不管他在哪,都能感觉到她那灼灼的目光。
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有魅力了,王延龄反思着自己这两日的言行。
轻撩撩的玩些不伤大雅的小暧昧,是他对可以利用的女人采取的一种小伎俩,这是他风流之名得以远扬的原因,但玩世不恭并不等于他本人就是个风流好『色』之徒。时至今日,有关他的所有风流韵事都不过是捕风捉影,官场上没有任何指认他同其他女子有不正当关系的证据。除了他的妻妾和后园子里个别能入他眼的美姬外,他从未打算真同其他的女子有什么牵扯。
看着她走过来,他思索着摆脱她的办法。不知怎么,他心里隐隐有了种她很是难缠的想法。
艾怜走到他跟前,热切地说:“相爷,我想好了,一个士兵或是侍卫带着一个女人,手中可以再牵一匹马,马背上可以驮物资,也可以驮一个战俘,剩下的人可以担任警戒或是断后。”
“潘娘子果然聪慧,那就依你之言。”王延龄敷衍着说了一句,然后朝魏将军的方向过去,同时下达命令:“魏将军,整队出发!”
魏将军收到命令,大声喊道:“把战俘捆到马上,女人们站好队!,把空马都牵过来!”
很快,女人们站成一排,马也被牵过来,魏将军扯着嗓门喊道:“不要挤,一人骑一匹马,上马之后,把两腿夹紧,如果谁上不去马,或是从马上掉下来,没人会去管你!现在,一个一个地上马!我数十个数,上不去马的就不要上了,自己到队伍后面跟着跑吧!一,二……”
这些女人唯恐被抛下,也不顾什么雅不雅观了,纷纷把裙子撩上去,『露』出裤子,踩着马镫,在牵马的男人们的帮助下,很快都上了马。这样一个男人骑一匹马,旁边再多牵一匹坐着女人的马。
这同艾怜想象的不太一样,她还以为是男人们把女人护在身前共乘一匹马,算了,随魏将军的便吧。只是这样,她就没有借口与王延龄共乘一匹马了。
她的眼光追逐着王延龄,琢磨着怎么样能让他牵着自己骑的马。
这时,一个侍卫过来对艾怜说:“潘娘子,请您上马,大人吩咐让我护着您。”
艾怜看了看他,就是昨天半夜在篝火旁烤肉吃的那个人,他面无表情,看上去很难相处。
艾怜不想跟着他,便把马缰绳接过来说:“我会骑马,你去照顾别人吧。”说着,撩起自己的裙子,利落地上了马,打马跑到前面去了。
她察觉到了王延龄对她的疏远,既然他躲着她,那就让他看看自己有多能干吧,不管是好印象还是坏印象,自己总得留给他一种与其他女人不一样的印象。
她骑着马,到魏将军跟前,要了一匹拉有物资的马,拉着马缰绳,经过王延龄身边时,嘴里故意大喊了一声“驾!”,等他抬头看向她时,便目不斜视,头昂得高高地,快速掠过他,加入了前行的队伍里。
这女人总能让他出乎意料。
王延龄看着她跑过七弦身边时,笑着冲他摆摆手。
很快,人马都出发了,艾怜走了一会儿,向前后望了望,才发现队伍排得实际是很有讲究的。
打头的侍卫只负责带路。后面的侍卫和士兵是交叉分布的,每人带着一个骑马的女人。再后面是王延龄的马车,马车后面的士兵和侍卫手里牵着驮有战俘或物资的马匹。最特殊的是影十,落在后面,除了自己骑的马外,竟然还牵着三匹拉着战俘的马。队尾是两个轻手利脚负责断后的侍卫,他们一脸悠闲地看着忙得不可开交的影十,时不时地取笑他一两声。
魏将军和王延龄并排走在队伍外面,边走边谈。
艾怜咬了咬嘴唇,王延龄分明事先都已经安排好了,还让她帮着想主意,分明是在耍弄她。
该死的,总有一天你被姑『奶』『奶』我耍弄!
这队人马比起那天夏国骑兵的急行军来,速度慢多了,过了中午,才走到那天被骑兵袭击的地方。
大雪掩盖了所有的罪恶,除了白茫茫的大地和一个巨型坟冢外,还有个临时搭建的窝棚,里面有几个一直不肯离去的老人。
亲人相聚,激动又悲恸地抱头大哭起来。可是对于大部分的女人来说,亲人不是死了就是已经离开了,她们下了马,茫然四顾,最后都跪在坟冢前呜呜痛哭起来。
那个年轻女人,焦急地询问着她四个孩子的去向,有人告诉她孩子们被村长媳『妇』领走了,可能去投奔延州城的亲属了。得知了孩子们的下落,她长舒了口气,转而想起自己死去的丈夫来,便对着坟冢哭了起来。
艾怜虽然没有大哭,但看着这巨大的坟冢,心里有说不出的伤心和难过。
张麦也被葬在里面,她实在是太对不起他了,秦永死时还被她好好地埋葬,而张麦,身首异处,也不知他是怎么被安葬的。直到他死,她都没做好冬靴让他穿上。现在他死了,唯一留下的东西就是她手腕上的银镯子。
张麦,对不起。
和张麦在一起时,恰逢秦永刚死,那是她人生当中最黑暗最痛苦的阶段,她陷在悲伤中,对系统强加给她的攻略对象,充满敌意和反感。她忽略他、不理他、也不让他走进心里,是怕秦永在地下难以安眠。现在回想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他虽然『性』子沉闷,但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好男人,而她,害惨了他。
她擦了擦满脸的泪水,把银镯子褪了下来,不想让他死后再牵挂自己,也不想再回忆与他的那一段过往,她把镯子埋在了雪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