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怜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眸子里此刻深情款款, 一点都看不出渣男眼神里应有的心虚和躲闪。于是暗自庆幸, 多亏当初把他设置成了高进的相貌, 这样不管何时,只要一看见他, 他这张脸就会自动提醒她他是个渣男。
既然他的脸皮如此之厚, 那她就奉陪到底了。她点点头,软绵绵地说:“我也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折腾了, 从今以后,一直陪在你身边,和你纠缠到底, 至死方休。”
由于她的音调软糯, 眼神魅『惑』,所以陈世美没有仔细体会“纠缠”一词的深层意思, 只是觉得男女之间勾勾缠缠,很是有种暧昧缠绵的味道,于是点点头, 赞同地说:“不求同生, 但求同死。娘子,为夫真的非常喜欢你。”
喜欢这个词可以用在小猫小狗身上、花花草草上、一个物件上,或者是丫头小厮身上等等, 这个词汇的用法及其广泛, 而渣男的特质里除了不要脸外, 最重要的就是喜新厌旧了。
她当然不会满足于他对她只是停留在“喜欢”这个层次上, 于是眼神黯然下去,声音听上去很是失落:“只是喜欢吗?可我想要的是你的心,就像从前那样,你的心里只有我,没有什么公主和其他的女人,我想让你变回从前那样。”
这话让陈世美有些飘飘然,虽然他位极人臣,但由于公主管得严,到目前为止他就经历过两个女人。公主早已让他乏味透顶,而艾怜不但是青梅竹马的妻子,与他有深厚的感情,而且分别了这么多年后『性』情变了很多,仿佛是另外一个女人。她对他来说有种新鲜的感觉,同她在一起,仿佛不是老夫老妻破镜重圆,而是同妻子的孪生姐妹谈情说爱,有种别样刺激的感觉。一想到她想要他的心,他心里就得意得很。
他眯着眼看着艾怜,很是享受此刻她如猫般的柔顺与依赖,本想与她再缠绵一会儿,突然又想起女人是不能惯着的,否则就会蹬鼻子上脸。于是笑了一下,松开她,一边起身下床,一边转移话题,“你不用起来伺候我了,若是困,就再睡一会儿,我去前面二堂看看,中午回来陪你吃饭。”
他体贴地拉下床帐子,把明亮的光线挡在了外面。
艾怜根本就毫无睡意,她能听见陈世美和下人们来回走动的声音,也能闻到外间陈世美用早饭时传来的味道,这些让她心烦意『乱』,直到他走后,室内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她静静注视着头顶上雕花木床上彩绘的承尘,想着她现在一点根基都没有,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就算想揪出一些陈世美的错处都无从下手,所以她以后要多接触陈世美的手下,尤其是他的那些心腹们,趁着现在山高皇帝远,公主的手够不到这里的大好机会,为自己多积攒些人脉。
虽然欺骗皇家、停妻再娶一事是陈世美的污点,但只要公主本人对这件事不在意不追究,其他人又能把他这唯一的皇家女婿怎么样呢?所以,生活作风问题不是大问题,要想扳倒他,必须找到他为官的不称职之处,最好是什么贪赃枉法之类的错误。
那就双管齐下,一方面挑拨陈世美与公主之间的关系,让公主伤心失望不再维护他,另一方面尽快熟悉陈世美身边的人和事,如果找不出他的错误,那就制造错误栽赃到他身上。
要想做到以上两点,归根结底还是要先得到陈世美的宠爱才行,没有宠爱就会寸步难行,有了他的宠爱才能放开手脚去做想做的事情。
她思忖着,要想打动陈世美,光靠身体和撒娇是不行的,还要多关心他,多体贴他,一点一点地把他的心给暖化了,这样他的防备之心才会慢慢松懈下来。
思索了半天,决定先给他做件里衣,让他高兴高兴。这么一想,便再也躺不下去了,于是起床,准备一会儿上街去买一块好料子。
吃过早饭,艾怜出了房门,院里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见了急忙跟上,见艾怜越走越远,眼看就要出内院的大门,忙上前拦住问道:“夫人,您要去哪儿?”
艾怜回身问他:“怎么,我不能出门吗?”婆子唯唯诺诺地说不出话来。
艾怜也不为难她,“你去报告驸马爷一声,就说我要出门。”
婆子无法,让守在二门上的小厮去前面传话。看着艾怜没有表情的脸,怕得罪了她日后受罪,于是讨好地说:“夫人,咱们先到那边的树下等着,可好?这大日头的别把您给晒坏了。”
艾怜也怕自己被晒黑,便点点头,朝树下走去。
等待的时间里很是无聊,艾怜问她:“听你的口音像是京城人,你是从驸马府里跟出来的吗?”
那婆子小心翼翼地说:“回夫人的话,奴婢是从驸马府里出来的。”
艾怜一听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驸马府的女主人是公主,陈世美从京城出来,临行前身边伺候的女人一定都是公主打点安排的,万一这婆子把自己的所作所为汇报给公主,回京之后公主怕是会恨得要了她的命。
那婆子看出了艾怜戒备的眼神,于是恭敬地安她的心:“夫人,奴婢是驸马爷的人,驸马爷派奴婢来伺候您,奴婢就一定会尽心尽力。”
只要不是公主的眼线就好。艾怜从她的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些问题,便好奇地问她:“驸马府的人,还分什么公主的人和驸马的人吗?公主可是女主人,你效忠驸马爷,难道就不怕公主不高兴吗?”
婆子回话道:“驸马府里大部分地方是公主的,只有内院的兰馨苑、清心苑和外院的书房这三处地方是驸马爷的地盘,奴婢是清心苑的,此前一直服侍着驸马爷。”
兰馨苑、清心苑?难道是陈世美的姬妾的院子?
艾怜皱着眉头问她:“兰馨苑和清心苑是什么地方?你家驸马还敢在驸马府里养美姬?”
“您误会了夫人,兰馨苑是小姐的院子,清心苑是驸马爷的院子。”
驸马爷的院子?难道陈世美和公主是分居的吗?艾怜心里一动,但却聪明地把话题落到了另一个点上:“小姐?是冬妹吗?”
“是。”
“她过得好不好?瑛哥呢?公主有没有为难过他们?”
见艾怜一副急切的样子,婆子松了口气,她知道她是公子和小姐的亲娘,只要她惦念着孩子们,就一定也会惦念着驸马爷,便如实告诉她:“夫人请放心,小姐身边伺候的人都是驸马爷亲自挑选的,公子白天由公主教导,晚上回兰馨苑与小姐住在一起,他们都被下人们伺候得很好。”
艾怜请求道:“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们了,这位妈妈,你多说一些他们的情况给我听听吧。”
婆子是陈世美的忠仆,对公子和小姐两位少主人自然也是忠心耿耿,对少主人的亲娘当然也就毕恭毕敬,于是把两个孩子的近期情况详详细细地告诉了艾怜。
艾怜听了眼圈越来越红,最后忍不住掉下泪来,急忙拿出帕子擦眼角,嘴里哽咽着:“妈妈你可别笑话我,我生养的孩子,突然之间就不是我的了……我,我这心里……罢了,只要驸马爷好,只要孩子们好,我就值了。”
生过孩子的陌生女人之间,只要一说起孩子这个话题,无形中就会拉近彼此的距离,更何况谈论的这两孩子是这两个女人共同关心的,所以那个婆子对她开始有了好感,柔声地安慰着艾怜,怕她难过,特意又挑了几件俩孩子的趣事说给她听。
这一番交谈下来,艾怜不但从婆子嘴里套出了一些驸马府里的情况,最重要的是还和她建立起了初步的信任关系。
她十分诚恳地说:“张妈妈,我一个无根无基的女子,日后去了公主府,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你是驸马爷身边的老人,请你看在公子和小姐的份上,日后多看顾我一些,我不懂的地方还请你多提醒着些。”
“夫人这话严重了,老奴可当不起,您放心,驸马爷吩咐老奴好好伺候您,老奴就一定会把您当成主子的……”
说话间,小厮过来回话,“夫人,陈大人说了,出去逛逛也好,让张妈妈陪着您一起去,还有,怕街面上不太平,让丁大官人带两个侍卫跟着您。”
艾怜对此没什么异议,慢慢地向门口走去,张妈妈紧紧跟在后面。
出了府衙大门,门口一个穿着花『色』锦袍的胖子迎了上来,作揖道:“小人见过夫人。”
艾怜看了他一眼,认出了他。秦永死的那晚,就是他拿着火把点着了秦永的帐篷。能替陈世美做那么阴私杀人的勾当,必定也是他极为信任的心腹。
秦永的死,他是帮凶,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丁大官人直起腰,见她眼里发出的森森冷意,便知道她还在为秦永的事情记恨着他,于是皮笑肉不笑地说:“夫人,车备好了,请您上车。”
艾怜上了马车后,没过多久,便把车帘子挑起一角,看着马车旁骑着高头大马的胖子。
丁胖子感受到了来自艾怜的视线,把脸转向她,与她对视着,见她的眼睛像刀子一样盯着他,那眼光凶得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便涎着脸对她做出了一个飞吻的动作,见她受惊了一般,放下车帘子缩回马车里,便冷笑了一下。
艾怜阴沉着脸,心想这人的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身为下属,竟然连主子的女人都敢调戏。
她忽然想起了陈世美捉`『奸』的那晚,就是那个胖子掀起了她的被子,把身着里衣的她暴『露』在那些侍卫面前。古代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而他竟然能明目张胆地掀女人被子,如果换了其他的女人,可还有脸再活下去?当时她就觉得这人简直就是变态。
这死胖子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人!他既然有窥觐主子女人的想法,就说明他对陈世美并不是很忠心。陈世美能让他去杀秦永,肯定也指使他做过其它见不得人的勾当,也许从他身上能挖出些陈世美的隐私来。
逛街时,艾怜和张妈妈走在前面,丁大官人和两个侍卫在后面跟着,一路上她感觉到那死胖子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在一家布店里,艾怜对一楼的布料都不满意,陈世美现在身娇肉贵,这些衣裳料子怕是很难入他的眼,既然给他做一次里衣,索『性』就尽她所能做一件最好的,让他感念自己的情意。
见艾怜看不上这些料子,于是热情的伙计把她引领到楼上去看贵重的料子,在上楼时,艾怜的屁股突然被人『摸』了一把,她皱着眉头向后看了一眼,由于楼梯比较窄,趁机揩油的丁胖子像一堵肉墙一样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后面两个侍卫的视线。
这死胖子,真是『色』心不死!
这样也好,不用她勾搭,他自己就往前靠了。艾怜只是警告『性』地横了他一眼,并没有声张。
到了天擦黑时,艾怜回了府衙,刚一进房间,就见陈世美坐在桌旁,一张脸拉得很长,“一走就是一天?怎么才回来?”
艾怜娇嗔道:“还不是为了你,你个没良心的。我想给你做一件里衣,跑遍了延州城所有的布铺,好不容易才挑中一块好料子,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的银子。我在锦绣阁里一针一针地做活儿,累死累活地好几个月,才买了那么一块布料,这么辛苦地为了你,就换来你这样一句话,真是不值得。”
陈世美一听,神情缓和下来,“什么料子那么贵?拿来让我看看。”
艾怜看了眼张妈妈,张妈妈把包袱放在桌上,打开来给他看。
陈世美『摸』着柔软细腻的料子,心里很高兴,搂着她的腰把她按到他腿上,温柔地说:“娘子,这是为夫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这是你第一次用你自己赚的钱给我买的,我很高兴。”
这忘恩负义的死渣男!他可真能瞪着眼睛说瞎话。
艾怜气得差点没跳脚,以前他没进京时,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他老婆地里刨食、耕田织布、起早贪黑挣来的?给他养老的养小的,还要养他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百无一用的书生,原来她做的这些在他眼里根本不算赚钱养家。
艾怜忍了又忍,心想反正那女人死了,将来杀了陈世美就当是还那个女人把身体借给她用的恩情好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撒娇:“不光买了布料,我还买了一只你最爱吃的盐水鸭,喜不喜欢啊?”
陈世美夸道:“你今天可真贤惠。”
“我饿了,你吃饭了吗?”
“娘子不回来,为夫哪敢先吃。”
艾怜扑哧一笑,捏着他的脸说:“别酸了好不好,宰相大人,我要吃饭。”
陈世美笑着放开了她,让张妈妈喊人摆饭。
很快,饭菜摆了满满一桌子,艾怜体贴地先给他夹了一只鸭腿,陈世美接受了她的好意,马上夹了另一只鸭腿回敬她,就这样,一顿饭俩人吃得甜甜蜜蜜有滋有味。
可是到了睡觉时,艾怜以逛街太累了、腿走得酸疼为由拒绝了他的求欢。陈世美虽然心里失望,但鉴于这两天同她相处甚好,不想惹她生气破坏这种温馨的氛围,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