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有人围了过来, 艾怜对张妈妈使了个眼『色』, 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张妈妈收到了艾怜的命令, 忍住了怒气, 冷眼看着面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官夫人,不再吭声。
艾怜不紧不慢地问:“张夫人, 你好大的怨气呀, 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张夫人气汹汹地说:“你虽没惹我,可你的奴才对我无礼了, 她以下犯上,本夫人替你管教管教!”
艾怜温柔地笑了一下,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你是官夫人, 理应同你家大人一样恭敬多让、宽厚仁爱。可你却同个下人计较, 这是官家夫人该有的风度和做派吗?”
“呸!你个狐媚子,你有何资格对我说教?你一个女人家, 丈夫不在身边,理应遵守『妇』德,谨守门户。可你呢, 这么招摇地来这种场合, 是要勾搭哪位大人吗?”
这话说得非常恶毒,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此话若是传到这个女子的夫家那里, 有可能会被休掉, 如果是『性』情刚烈之人, 说不定会因此一死以证清白。
见她们那边闹大了, 对弈的两位大人停下来,其中一个官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张大人,今日可是驸马爷请客,你家夫人这也太……”
张大人也觉得事态不好,可他清楚自己夫人的脾气,生气时他越是劝阻她就越来劲儿,闹不好这事儿最后会演变为他们俩的夫妻大战,到时候就更丢人了。
他犹犹豫豫地不想过去,可是身边的两位大人都过去了,他想了想,到底是怕自己的老婆犯浑无法收场,最后无奈地也跟了过去。
王延龄虽然离得较远一些,但他的耳力很好,清楚地听见了人群里张夫人刁难艾怜的说骂声,却丝毫没有要过去为她出头的意思,仍旧无动于衷地观赏着池子里的鱼。
他虽是府衙的主人,但今日请客的人是陈世美,因此他现在算是客人,所以才悠闲地坐在后园子里。
他不去挑明艾怜的身份,一是因为那女人自有丈夫为她出头,二是他深知她也不是个善茬,连他堂堂宰相都被她骂过,连彪悍的夏国骑兵都杀过,能面不改『色』地处理着伤兵们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那样一个无比强悍的女人还能惧怕个愚蠢的妒『妇』?三是他也存了一颗看陈世美笑话的心。潘氏这么藏头『露』尾的,既不在前面迎客,又不在后园待客,迟迟不表明身份,还同客人起了冲突,不知她玩的是哪一出。他知道她是一心要扳倒陈世的,所以想看看被发妻算计而丢了面子的状元郎要如何收场。
秦夫人见池子边只剩下王延龄了,便走过去,忿忿地说:“王大人,她们闹得也太不像话了,不看场合、不讲尊卑,真是丢官家的脸,丢延州人的脸。”
王延龄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冷冷地说:“秦通判可以把我治下不严之事奏报到朝廷上去。”
秦夫人闻言,涨红了脸,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她本想通过张夫人羞辱艾怜一事,让王延龄意识到那个女人的低贱和不堪,没想到他竟是这个态度,把不快的情绪发泄到她负有监察职责的丈夫身上去了。
秦夫人看着王延龄俊美而又无比冷漠的侧脸,一时间对他又爱又恨,离他这么近,时间长了落到有心人眼里怕是不妥。她恨恨地解释道:“我家大人公私分明,绝不会把个人恩怨拿到官场上去,断不会拿这等小事作为你治下不严的过错,请你不要对他有什么看法。”
见他毫无反应,只顾看鱼,便气得屈身一礼,转身往前面花厅而去。
那一头,艾怜的脸还挂着淡淡的微笑:“张夫人,请你慎言。我既然能来这种场合,自然有我的道理。宴席还没开始,张夫人你就先喝多了吗?”
竟然敢嘲笑她神志不清,张夫人气得不轻。
“别以为你穿了身好衣服就可以人模狗样地同我平起平坐了,你这个不……哎呦!”
张夫人的手臂突然被人重重地掐了一下,她吃疼地住了嘴,扭头一看是自己的丈夫,刚想埋怨他一句,就被他恶狠狠眼神给吓住了,突然之间她的脑子有些清醒了。
原本听了秦夫人的话后想羞辱艾怜几句出口恶气,料想着她一个低贱的绣娘不敢回嘴,却没想到她看似温柔平和,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针锋相对。卑贱的绣娘竟敢顶撞她一个官夫人,这让她很是生气,一生气有些话就不经脑子地说了出来。
现在被丈夫掐了一把,她的脑子就开始转圈思考了,暗想如若没有后台,这绣娘怎能出入府衙?今晚可是驸马爷宴请延州高官及家眷,在这个重要场合,能把她作为家眷带到府衙来的大人,肯定身份不一般,于是想起了关于王延龄和她之间的风言风语,顿时心里一惊。
她意识到得罪了人,可是现在周围很多大人和夫人们过来看热闹,若是就这么算了,显得她怕了这个绣娘,以后还有何面目出来交际。若是继续同她纠缠,只怕事情会越闹越大,让王延龄更加讨厌自家丈夫。
艾怜嗤笑道:“张夫人,你的嘴里还真是吐不出象牙来,你想与我平起平坐,那也要看看你有张多大的脸!”
这个该死的绣娘,她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听她训斥几句呢?张夫人此刻已经确定她敢这么顶撞她,一定是仗着王延龄这个强大的后台而有恃无恐。
此时她骑虎难下,权衡着是扮猪吃老虎继续教训她好呢,还是趁机把气撒到丈夫头上转移人们视线,好偃旗息鼓结束这场战斗。
忽然听见了一道严厉的声音:“怎么回事,是谁吵起来了?”
大家一听是驸马爷来了,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陈世美阴沉着脸,走过来,眼光掠过艾怜和张夫人,最后落在了张大人身上。
张大人一哆嗦,急忙作揖道:“陈大人恕罪,内子不懂规矩与人争执了几句,惊扰了大人,望大人见谅。”
满朝文武都知道陈世美和王延龄不和,张夫人一见陈世美,突然就灵光一现,心想反正已经彻底得罪了王延龄,那就大胆地投靠陈世美好了,他可是圣上唯一的女婿,圣上没儿子,估计不会甘心把天下全都交给别人的孩子,所以才给了女婿这么多的权力,其实就是想让他把未来的小皇帝『操』控在手里。圣上一向不喜曹皇后,将来新君即位,曹皇后肯定会被陈世美架空,这样王延龄没了依仗,以后也就蹦跶不起来了。
张夫人心里天人交战,快速地审时度势之后,甩开了丈夫的手,告状道:“陈大人,这个女子实在是无礼,她本是锦绣阁的一个绣女,不知怎么就鬼鬼祟祟地冒充官夫人混进来了,见了夫人们不但不行礼问好,反而怂恿刁奴冲撞我们。这么大的胆子,也不知道是谁惯出来的!”
说完,故意朝鱼池子那边王延龄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的暗示意味如此之强,周围的人们都明白了她的意思,有几人甚至也跟着下意识地朝王延龄那边看了又看。
陈世美的脸顿时火辣辣地,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众目睽睽之下被戴绿帽子的感觉如此耻辱,他阴鹜地看了眼艾怜,见她满不在乎地对张夫人一脸不屑的样子,便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头对张夫人冷冷地说:“是我惯的,你有意见吗?”
“什、什么?驸,驸马爷您……”张夫人瞠目结舌,瞬间呆若木鸡了。
她本意是想贬低艾怜的出身和没有教养,顺便暗示是王延龄在背后指使姘头对晚宴搞破坏,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他不是驸马爷吗?
陈世美只觉得恼火,对艾怜说了句:“薛夫人在前面已经忙不过来了,你过去看看。”说完,抓着艾怜的手臂,把她拉走了,原地留下了一圈石化的人。
花厅旁的一间偏房里,艾怜对陈世美述说着委屈:“……那个该死的张夫人向我头上泼脏水,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件事你若是不能为我做主,那以后回了京城,面对公主时,我就更加指望不上你了。”
陈世美心烦意『乱』地问:“为什么这里的人都认为你和王延龄有关系?你到底和他到底怎么回事?”
“身正不怕影子歪,反正我同他没关系,不信的话你就去调查!若是同他有什么,为何他看我受人辱骂却无动于衷?我又不傻,找那么冷酷无情的人,难道不是有病吗?”
然后,她的声音柔了下来:“官人,你刚才那么维护我,我心里真的很高兴。我发现你的确很惯着我,我想让你惯我一辈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