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怜咬着牙问:“你调查我?”
王延龄没有否认:“我既然想同你生活一辈子, 当然想要了解你的一切, 你把我扔在西北自己跑了, 我总要知道原因, 我还要知道你和陈世美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才好想对策帮你报仇, 才能把他对你的伤害降到最低。”
艾怜并没有听他说什么, 当然也没能理解他的好意,她现在又惊又怒又伤心, 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她费尽心思地要杀丈夫为情人报仇,这在古人看来是大逆不道之事,王延龄受过严格正统的世家教育, 一定会认为她是天底下最恶毒的女人。她虽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但她在乎他的想法,喜欢上他后便再也受不了他的鄙视。秦永是她心里最痛的伤, 偏偏揭开她心上血淋淋的伤疤的人是他!
她歇斯底里地冲他吼了起来:“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和秦永的事,为何还要跑来假惺惺地同我谈情说爱?是的,我就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女人, 我就是一个没有贞『操』观念不懂得从一而终的女人。”
她对着他控诉道:“陈世美抛弃了我, 他早已不是丈夫,我再找个爱我的男人有什么错?公主生不出孩子来,他就抢了我的孩子还把我踹下马车, 若不是你救我, 我一个女人也许会冻死在街头也许会被歹人害死, 他那样凶残对待原配之妻的男人难道不该死吗?后来他掳走了我, 公主又派杀手来杀我,我不逃难道等死吗?天下之大,我一个弱女子能去哪儿?我跟着白玉堂陷到了古墓里,秦永找到了我,若不是他拼死相救,我早就被埋在古墓里了。我只想跟他隐居起来,我只想有个家,可是陈世美还不肯放过我们,他把我按到河里要溺死我,于是秦永带着我逃跑,可是却中了他们的箭。”
她泣不成声地说:“你知道吗?他怕我担心,一直不让我知道他受伤,第二天早晨,我醒了,他却冷冰冰地僵硬了,他那么一个阳光温暖的人,被我亲手埋在黑暗冰冷的坟包里,他那么一个爱干净又帅气的人,最后却被虫子啃噬干净成为一堆枯骨,他孤零零地躺在那片林子里,他的母亲却仍在望眼欲穿地盼着他能回去团聚。而我,至今还是什么都没做成……我一定要让陈世美不得好死,我要让他也尝试一遍我所受的痛苦!”
说完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自秦永死后,所有的心事都被她埋在心里,所有的艰难都是她一人扛着,现在王延龄触及到了她的痛处,她把自己这两年所受的委屈全都倾诉了出来。这也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在人前显『露』出脆弱的一面。
王延龄并没有去哄她,也没对她的大哭大闹『露』出任何愠『色』,只是面『色』很严肃地一边听着,一边皱眉深思。
艾怜哭了好久,哭到最后打起了嗝,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身上虚弱无比,心里也空『荡』『荡』地。
王延龄心里叹了口气,起身把她抱起来,抱到窗下有靠背的木椅上,一手把她的身子搂在怀里,另一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艾怜窝在他怀里,感觉就像儿时在爸爸的怀里那样温暖、安全又舒适,不知不觉就昏昏欲睡起来。
等她醒来时,日影已经西斜。
她刚一抬头,就撞进了他那深邃的正凝神看着她的眸子里。
斜阳透过槅子窗映在他俊逸雅致的脸上,他看她的眼神是温和的,专注的、包容的,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厌弃、憎恶和鄙视。
王延龄看着她那双红肿得像桃子似得眼睛,认真地说:“感情的事心不由己,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如果来了,任谁都抵挡不住,就像我喜欢你一样,明知你是有夫之『妇』,明知你心里有更爱的人,明知你有很多的缺点,可我还是控制不住地喜欢你,所以我并不怪罪你喜欢秦永。”
他的手指温柔地将她脸上因出汗而黏连的碎发捋到耳后,继续说:“你同他感情再深厚,毕竟这段感情已经过去了,他已不在这个世界。我只问你,你对我的感情如何?争权夺势、整垮政敌这种事情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陈世美心思缜密、行事谨慎,政绩卓着,又善于拉拢人心,他的革新举措初见成效,现在各地都有大批官员追随着他,我并不能保证就一定会赢了他,如果我斗不过他,最后反落得一无所有、家破人亡的地步,你也会为我感到悲伤吗?”
艾怜心里一紧,马上死死地揪住了他的衣襟,“你说什么?你为什么要咒自己?”
王延龄淡淡地说:“我只是实话实说。”
一股酸意弥漫眼眶,艾怜的眼前开始模糊:“不,我不要你出事,如果很危险的话,我不要你帮忙了。什么都没有你重要,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我不要你出事,我不报仇了。”
她呜呜地哭了起来,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生怕他被这游戏夺去生命。
秦永、张粟、张麦,那些爱她的男人都一个个离她而去,为了消灭一个陈世美,她竟然葬送了这么多的好男人,
不值得,根本就不值得!
其实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只要她靠近陈世美,趁他不注意给他一刀,一切就都结束了!
只要她不再吝惜自己的『性』命,舍得和陈世美同归于尽,那这个游戏就会终止了。
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就是因为以前她怕死,就是因为她做梦都想再回到现实世界,结果害得那些男人们一个个地死掉。
“我不报仇了,只要你安好,我放弃。”她的心都要碎了,她不要再体验一次失去王延龄的痛楚。
王延龄捧起她的脸蛋,用拇指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水,说:“这是为我而流的泪!为了我你竟然可以放弃为他报仇,我很知足。”
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突然就笑了:“你要对我有信心。我们王家和皇家、和其他世家联系密切、盘根错节,他想扳倒我,就相当于撼动整个大宋朝的根基。而他,除了有个驸马爷的身份外,支持拥护他的都是些中下层官员,这些散沙根本就抱不成团儿,也扛不住大风大浪。所以,你放心,我一定可以赢过他。”
艾怜直摇头:“不,我不要听你安慰我的话,我真的不报仇了,我说的是真的。”
王延龄把她的头贴在他的肩上,轻抚着她的头发,因她对他表现出来的紧张和爱意而高兴。
他嘴角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我说的也是真的。如果不帮你报仇,不拔了你心头那根刺,你怎能安心地跟我过日子?答应我,扳倒了陈世美后,你还是要换个身份的,然后高高兴兴地嫁给我好吗?”
艾怜贴着他,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点了点头。
他是个绝对靠谱的男人,也有着绝对强大的实力,系统既然最终安排他与陈世美抗衡,那他应该可以战胜他。就算他以后有了败象,那她就直截了当地去刺杀陈世美。
等把她的情绪安抚的差不多了,王延龄松开了她,让她坐回到桌子对面,严肃地说:“你万不可贸然行事,一定要把你心里的打算如实地告诉我,有不妥之处我好为你参谋、修改。”
艾怜忙坐好,把自己的打算详细地说了一遍。
王延龄听完后,脸『色』有些阴沉:“大宋的律法,妻告夫,即使罪名成立,妻子也是属于忤逆,也要被判刑。你去开封府告状一事,不妥!还是我给他安个罪名,直接在朝堂上弹劾他更好。”
艾怜学着他的语气说:“不妥!全天下都知道你和他不对盘,给副宰相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哪有那么容易?现成的罪名为何不用?我去告状,引出他私德上的问题,然后你发动大臣们群起而攻之,再去收集他政治上的错处整治他,这才是最好的法子。”
见他要说话,艾怜急忙堵他的嘴:“我是被他抛弃的原配,我最有发言权,而且他喜欢我,我一定要在他背后狠狠地『插』上一刀子,让他知道被喜欢的人背叛的滋味。虐到他的心,这样,我才有报仇的感觉。”
王延龄心里酸溜溜地,冷笑道:“他喜欢你?你从哪儿看出来的?傻女人,在他心里你根本就不值什么。在西夏的盐州城,就连他的心腹和贴身侍从都被他想法子平安地带走了,唯独把你这个原配扔下来,你还不明白吗?你拿自己去报复他,真是可笑至极,你根本就虐不到他的心,但你绝对可以虐到我的心!”
艾怜咬着嘴唇不说话。
王延龄再接再厉地说:“你不但不能去告状,更不可以去接近他,他又不是傻子,对你和秦永的事根本就是心知肚明,他怎么能放心地让你靠近?不信任你又怎会去爱你?你听话,不愿意跟我回宰相府那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这个小院儿里,我会派人日夜保护你的安全。”
他这是明显地不想让她靠近陈世美,不想让陈世美喜欢她。
但她必须要接近陈世美,这样一旦王延龄处于劣势,她在陈世美身边才好果断地了解他的『性』命,才好结束这一切。
看着一脸不痛快的王延龄,她心里琢磨着,用什么样的办法去说动一个爱吃醋的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