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易忧言辞激动:“你当时不是被毁灵了吗,这究竟怎么回事?”
“其实,我只是魂不离体而已,并未完全死去。”探及此处,黎兆儿低了低头,“我也没有想过,竟是堂姐救我回来的。”
“黎亦琳?这怎么可能,她先前一直疯疯癫癫的,完全没个人样。”黎易忧顿了顿,忽是想到了什么,“也对,她的确有经常出入藏书阁,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掩人耳目。”
“原来是这样,”黎兆儿的眼眸一深,顿时思绪万千,“人心真是难测,先前堂姐对我一直不好,没想到一旦出了事,却是第一个来救我的。”
黎易忧踱了两步,声音软糯:“八年前,有消息说她回了离湾,我便派人四处寻找。一日子时,离湾东侧起了火,那时人睡得熟,是黎亦琳将一家四口都救出来的,因此卧病四日,醒来便什么也不记得,四处撒泼。念及她有功,又因此痴傻,便只禁足在灵殿内。”
黎兆儿忽然觉得眼头一震,睫毛轻轻颤动:“她原是这般将我救出来的,哥哥,堂姐的尸身还在留竹山,我们是不是应该……”
“我知道了。”黎易忧的眼神重新变得深沉,叹了口气,声音愈发哽咽,“灵鱼宴过了,就把她接回来吧。”
黎兆儿点点头,又说:“时间不早了,该前往正堂入席了。”
黎易忧这才从八年前的冥想中跳出来:“这便去。”
“好。”黎兆儿应着,出了门外。
此时黎家正堂内并没有黎兆儿想象中的轻松欢快,她刚到门口,便瞥见里头每个人的脸都是紧绷的,氛围自然而然十分诡异。
这样的感觉在黎兆儿到了之后就愈发地明显了,每个人都侧眼盯着他,端着茶的,夹着菜的,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随后便是阵阵议论的声音:
“这是……黎兆儿!”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是我老眼昏花吗?”
“就是她,我早在江原之时便知道了,我们一直在抓的‘鬼王’亦是她。”
“这可叫我们如何才好,黎兆儿血丹在手,又是鬼王,八年前参与毁灵的弟子们可不是都要遭殃了?!”
“不仅如此,黎兆儿如今还有灵剑傍身,那可是通了灵智的剑啊!”
……
黎兆儿还没落座呢,议论声便一片接着一片,甚至有一个胆小的弟子“咚”地一声在她的面前跪下,央求道:“鬼王,饶了我,当年我只是参加了,并没有做过分的事情,求您饶了我!”
她瞥了一眼,是姜家的弟子。
姜万殊按奈不住,生气道:“你个胆小的鼠辈,竟跪地求饶,还不快些起来,少在这丢人现眼!”
那弟子却愈发惊吓,浑身颤抖,道:“鬼王饶命啊,八年前的事都是掌事一手策划的,我只是听从命令,你杀了姜小姐,又伤了掌事,可我是无辜的,您大人有大量……”
这句话的信息量可真够大的,即表明了自己害怕的原因,又将姜浅照之死姜万殊之伤的烂摊子推在自己身上。
黎兆儿勾嘴一笑,拔出身后的灵剑,故意吓唬道:“你不出来我还差点将你落下呢,今日我鬼王便当着大家的面报仇,也让你走得明明白白!”
此言一出,众人沸腾,除了激烈的争论以外,大家还开始坐如针毡,额间冒汗,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黎兆儿侧眼,便对上了竹芒那双幽怨的目光,于是将剑收回,道:“我吓唬你的,为了惩罚你随意在我头上泼脏水,我便叫我哥哥将你赶回家去。”
黎易忧一脸笑意,道:“大家稍安勿躁,今日便遂了兆儿的愿,你还是赶紧收拾东西会江原去吧!”
那弟子连连磕头:“是是是,这就走!”
姜万殊随即道:“你不用回江家了,黎兆儿是我同结发妻子黎浅黛的女儿,借此机会告知各位。”
那弟子刚要起身逃走,又被这话听蒙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黎兆儿白了姜万殊一眼,道:“八年前毁灵之事,大家都是被蒙在鼓里的,我自然不会责怪,更何谈报复?你且好好坐着,不会有事的。”
那弟子这才踉踉跄跄地回了原位。
黎易忧移眼朝向姜万殊,道:“八年前的事,大家多有误会,今日便将此事说的清清楚楚,既不冤枉好人,亦不放过恶人。”
虽说是将此事说清楚,实则不过是旧案重审,再一次判定究竟是谁的过错。
只是没想到,大家依旧秉持这从前的观念,一口咬定是黎兆儿的错,场面一度非常紧张,竹芒忽然起身说道:“我要控诉鬼王黎兆儿!”
黎易忧维持许久的笑意僵在脸上,问:“控诉何事?”
“是这样的,”竹芒起身行礼,娓娓道来:“前几个月,鬼王黎兆儿从挽月镇偷了些许金元宝,是竹家代为归还的,随后又打翻了几个花瓶茶盏,做了些零零碎碎的杂活转了些许,但还欠着两千余两黄金,此番前来,便是要将这些黄金全部索取的。”
“鬼王黎兆儿欠竹家黄金?”
“鬼王竟自竹家做杂活?”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起来,竹兮一脸不耐烦道:“对啊,竹照师姐的确在竹家做婢女还债的!”
黎兆儿耷拉着眼皮,内心十分不喜,这会恐怕是将自己鬼王的脸都丢尽了!
好在这番言语成功地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黎易忧随即笑道:“那兆儿可得多在竹家做做事了!”
从正堂出来,她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头一次觉得说话会有这么累。
她想要回自己的寝房看看,径直朝黎园而去,穿过了好几个小花园,竟行至黎亦琳寝房前。
黎兆儿停下步子,眼前尽是从前黎亦琳对自己挑唆的各种言行,自言自语道:“认识这么久,竟想不出一次她和善时候的面容。也好,进去看看吧!”
她推了门,阵阵灰尘便飞扬而出,黎兆儿抚住胸口咳了几声,才睁开眼走了进去。
里面的布置同自己那间差不多,入了门,便是一处书案,右侧隔开,放置着茶桌,餐桌。左侧推开门,便是床榻:床在后,紫色轻纱罩着,榻在前,只放置着张席子。
大不相同的是,她的梳妆台前,堆着各式各样的妆粉、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