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必要,抬手扶额,耳边认识闹哄哄的声音:
竹尘:“掌事,你这……不会是要抓鱼吧?”
竹清:“掌事,你没事吧,冰灵湖水十分冰凉,快上来吧!”
黎兆儿的脑海中陆续闪过浅青衣衫的模样,是那日在禅室梦见过的情景,却又似乎不是。
在湿冷的南方,初春的湖水远远寒于冬日,不到一刻钟,竹芒从水中出来,怀中抱着那条通体晶蓝的蓝色大鱼,对她说:
“黎兆儿,我抓到大鱼了。”
一瞬间,黎兆儿的耳边闪过自己声音:“竹公子,你若是想将功补过呢,就帮我把鱼抓回来。”
脑袋似要炸开了一般,愈发剧烈地疼痛,竹芒赶紧封住她的灵脉,探及一缕魂魄在周遭游走,最终归入眉心之中。
只一瞬间,黎兆儿的记忆通畅了不少,从未见过的画面一涌而上:
耳边是自己的声音:“乌今沉,你为何不肯同我在一起?”
乌今沉立在魏家夕园之中,垂眸道:“兆儿,我们若是在一起了,便无法孕育小孩,我……”
“我可以允许你纳妾,可以将她们的孩子视如己出,乌今沉,我真的无法离开你,真的不行。”
他侧过身,抚住自己的双肩,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发:“你会遇到更好的。”
黎兆儿的眼角忽然落了几滴泪水,这究竟是何时的场景,她一点也记不起了,渐渐的,乱七八糟的声音终于褪去,眼前出现的是交界分明的冰火灵湖。
体内的魂魄互相冲撞,黎亦琳用来修补的灵魂中一缕被排斥出了体外,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几经挣扎后倒在了岸边。
再醒来之时,是离湾的灵医阁,她一直保持着听力的知觉,便在朦胧之间听灵医说,自己有一缕残存的魂魄破碎在天地之间。
而今日,那缕残魂莫名地回到了身体内。
“乌今沉,”黎兆儿唤他的名,低眼看了看身上的衣物,是竹家弟子常服,脸上依旧斑斑点点,没有任何的遮盖,“我刚刚……”
“是蛊毒发作,不过你的生父已经替你解了,没事的。”乌今沉端端正正地坐在榻前,正微微俯身同她说话,“对了,宴会正在进行,你若是想去,我便扶着你。”
“姜万殊他不是受伤了吗?”
“是啊,姜掌事在江原养了一个来月的伤,御剑到的离湾。还有,由于他在夺灵族中的地位,江原树林的事,并没传出来。”
“噢,这样,那竹芒呢?”黎兆儿朝四周望去,出去乌今沉没有任何的人在周围,便问道,“他去哪了?”
正问着,竹芒便推门而入,小心翼翼端着一盘糖醋鱼。
黎兆儿捂紧被子紧张地问:“你将那条晶蓝大鱼给杀了?”
竹芒将糖醋鱼放在一旁的桌上,笑道:“那只鱼太大了,又十分有灵性,我下不去手,就在灵殿东厨拿了一条。”
“对了,大家是不是都知道我的身份了?”黎兆儿在乌今沉的搀扶下起身,“我哥哥是不是也知道?”
“并非如此,当日在江原的弟子死伤大半,参加灵鱼宴的少之又少。”竹芒死死瞪着乌今沉,继而上前扶住黎兆儿的另一只手臂,俩人的视线之间似要烧出一团火。
乌今沉双手怔住,渐渐松开,挤出一个微笑道:“兆儿,宴会在即,黎掌事并未亲自待客,黎休言又忙里忙外的,应当还没人告知。”
“这样,”黎兆儿在桌前坐下,竹芒为她递来筷子:“尝一尝,看看好不好吃。”
“嗯……”黎兆儿接过筷子,夹了一块鱼肉送进嘴里,泛白的嘴角笑了笑,道:“好吃,真好吃。”
竹芒同乌今沉干站着,四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吃鱼,整个氛围都有些怪怪的。
“要不……”黎兆儿前后拍拍左右两边的椅子,道,“你们也坐下来吃点?”
“不用,兆儿。”乌今沉言语温润,更是一副书生气,“宴会不宜离开太久,不然该被他人诟病了。”
黎兆儿盯着盘中的鱼块,一脸丧气地吐了口气,道:“可你们这样盯着我怪怪的,那我再吃一块,就跟你们一起去?”
俩人皆笑了一声,表示默许。
黎兆儿又说:“算了,我还是先去找哥哥,再到宴会上去。”
吃完这最后一块糖醋鱼,黎兆儿便跟在竹芒同乌今沉的身后,行至璃室,他俩便朝正堂而去。
黎兆儿整理了一下仪容,挺了挺身,去了毒蛊,再吃了糖醋鱼,精神果然好了不少。
黎易忧正在案前闭眼打坐,他身着深紫色纹路的白衫,依旧是从前的眉目如画,未有一丝衰老,却显得不尽沧桑。
案前的熏香正屡屡飘散开来,沁入心脾的是黎家独有的紫砂香料,黎家整个灵殿都是如此香味,只是璃室里的更浓,让人无法忽略。
“黎掌事。”黎兆儿轻声唤着眼前的男子,夹杂着浓浓的情绪。他顿了顿,才睁开了眼睛,露出紫黑色的瞳孔。
“是黎休言吗?宴会进行得如何?”易忧开口,深沉的音色便在空旷的大堂里四散开来。从前他的声音是那样温暖明亮,如今竟变得如同乌今沉一般。
“哥哥。”黎兆儿轻轻唤着眼前的男子,久违的两个字念得有些生疏,声音亦有不少变化。
闻声,黎易忧顿了顿,才睁开了眼睛,露出紫黑色的瞳孔。
“你是……兆儿?!”黎易忧半疑惑半惊讶地起了身,连忙上前查看:“你真是我的黎兆儿。”
“哥哥怎么变成这样了?满眼的疲惫,忧伤。”黎兆儿一字一句地说着,又开口道:“哥哥,我还在,一点事都没有。”
黎易忧那充满厌倦的瞳孔立即闪着光,眼眶开始湿润,双唇微微颤动:“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不能跟我说说?”
黎兆儿动了动唇,眼泪一滴一滴从凝脂般的脸上滑落,嘴角却还是微笑着。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接抱住了哥哥,然后放声大哭。
“哥哥,这几年离湾经常闹鬼,您不是还派人守了整整七天吗?那其实是我干的,你们说的鬼王就是我,做鬼的时候过得可好了,若不是想念哥哥,我还不想回来呢。”黎兆儿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易忧也被她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