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兆儿眼前逐渐地模糊起来,“浅照,你别再说了,我要带你回江原疗伤,你还没去过黎湾,你还说要和我一起去你的家乡,还记得吗?”
姜浅照眼里闪过一阵光,颤巍巍说道:“后来在竹家遇见竹照,亦是同初见你之时一样的感觉,我不该装作看不惯你的,只是……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其他的方式了。”
说到这,姜浅照鼻尖气息瞬间变得微弱,再也无力开口,只强行在脸上挤出个笑。
黎兆儿募地止住了呼吸,反复打量她的模样,继而急促地呼吸,唤道:“姜浅照——”
只见她眉间冰莲缓缓转动,片片凋落,一枚浅青的瓣莲脱离出来,细细地发着亮光。
至此,姜浅照再无回天乏术,眉间落下一个深黑色的小洞,眼睛缓缓合上,将最后一滴泪逼离了眼眶。
“姜浅照,你回来,你回来啊——”黎兆儿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片恍惚。
没了灵识,姜浅照的灵魂将被击碎,永世不得轮回。
那浅青的灵识在空中随意浮动,光芒刺目。
这是?竹雨当年被夺的灵识!
眼前的灵兽瞬间消失,姜万殊怔在原处,静静听姜浅照同黎兆儿的对话,直到最后一瞬,薄薄的眼皮下方浸出泪来。
竹芒声气俱厉:“姜掌事,当年是你夺去了竹雨的灵识?!”
他支撑着起身,又将一旁的灵剑拔出地面,眉心围绕着阵阵浅青灵息,怨恨与愤怒聚在一起。
与此同时,余薄浓出剑,刺在姜万殊的胸口,并道:“姜万殊,你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了!”
姜万殊的眉头一簇,缓缓开口:“余薄浓,你自小背井离乡,远赴江原修习灵术,我把你当做姜家直系子弟一般对待,如今,你却……”
剑身一抽,余薄浓手握着那把沾满血腥的灵剑,道:“当年,若不是你阻拦,初透又怎会灵力散尽而亡?姜万殊,她是姜家弟子,一心为姜家着想,你又是如何对待她的?”
姜万殊反问:“姜家宗祠的灵息又岂是随意便能动用的?余薄浓,你在姜家待了二十年,难道不明白?”
“我不明白!”余薄浓近乎咆哮,喉咙里咳出血来,“姜万殊,你明知我心仪姜初透,却偏偏要比我娶你的女儿,你可知当我掀起那红红的盖头之时,眼里是何等地绝望,可偏偏我还有装作一副幸福的模样。”
“我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剑!”
余薄浓声音减弱,已至正午,眼前的光芒变得花白,刺目的光芒袭来,他募地倒在地上。
竹芒伸手接过那缕浅青灵识,自言自语道:“竹雨,整整十五年过去,你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他目光转向黎兆儿,她将姜浅照抱在怀中,眼里依旧落着泪:“姜万殊,你那是为何没赶来救她,你为何总是将她当排除在亲生女儿之外?从前,你辜负了我,如今,你又辜负了她,你这个父亲,当得还真失败啊。”
姜万殊抚住胸口的伤口,道:“兆儿,你才是我唯一的女儿。”
“不是,我不是!”黎兆儿大声道,“你便是这般自私,同自己无亲缘关系的人,便不管不顾,你便是这样一个人……”
姜浅照的身子一点一点变得冰冷,血肉一寸一寸变得僵硬,黎兆儿始终抱着她不肯放手。
天渐渐亮了,太阳缓缓升起,光芒在树林里四散开来,鬼同僚们早已藏得无隐无踪。
她感到一阵眩晕,竹林之中,眼前尽是焦灼欲裂的阳光。
恍惚之中,竹芒出现在她的眼前,将她抱了起来,还一面轻声呢喃:“黎兆儿,还记得姜浅照的心愿吗?今日我便陪你一同前往她的家乡。”
“好,好……”黎兆儿心力交瘁,趴在竹芒的后背,除了应声,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待黎兆儿醒来,睁眼便是一处茅草屋顶,她挪动着身子,一旁的竹芒正煮着热茶,倒了一杯放在她的床头。
那烟雾缭绕的茶香围绕在她的周身,竹芒见她已经醒来,问道:“我带你出去转一圈吧,不然便没时间了,明日便是动身前往离湾的日子。”
“好。”黎兆儿的眼周浮肿了一圈,眼皮耷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门外便是姜浅照的墓地所在,余薄浓正跪在墓前,摆好祭品。
黎兆儿仰着头,问:“竹芒,这是?”
竹芒将她揽至怀中,缓缓答:“是他要将姜浅照送来的,其余弟子正在江原树林中清理,天一黑,我们便回留竹山。”
“好,”黎兆儿望着余薄浓的背影,由不得出了神。
刚入夜,竹芒便御剑送黎兆儿上了山,在竹家的宗祠内,竹芒将护在腰间的灵识送回了竹雨的身体,沉睡太久的她如今仍是七八岁的模样。
次日一早,正是各家出发前往黎湾参加灵鱼宴的日子,由于大多弟子不通御剑术,他们只得辛苦地长途跋涉。
到达离湾之时,正是灵鱼宴开始的前夜,黎兆儿立在冰火灵湖的对岸,望着另一端的灵殿。
整整八年过去,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星星点点的光闪耀在湖中,离湾就在眼前,可此时她却不敢踏入了。
不知道离湾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知道哥哥过得好不好。
她揉了揉眼,离湾消息闭塞,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生还的消息。
船只行过冰火灵湖,刚要靠岸,一条通体晶蓝的大鱼浮现在冰灵湖水中,黎兆儿十分激动,指着水中大喊:
“大鱼,蓝色的大鱼。”
众人纷纷出了船舱,个个立在船舷看,言行举止之中大为惊叹。
冥冥中,那条鱼身上似乎有着莫名的吸引力,黎兆儿像着了魔一样,硬是要下水去抓鱼。
竹芒一跃上了黎兆儿所在的船,伸手拦住她:“我来吧。”
他立于船头,立即将靴子足衣脱去,纵身一跃落入冰蓝色的湖水中,带着墨绿的白衫浸在水中,如屡屡青烟飘散开来。
这样似曾相识的场景,勾起了黎兆儿同竹芒初次见面的回忆,她的脑袋发出阵痛,满脸通红,脑中似乎又虫子在侵蚀。
眼前的场景变得愈发模糊,恍惚之间见几个竹家弟子趴在船的最边上,竹兮的声音传来:“堂兄,你下水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