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光下,人影狂乱,恐惧与绝望的哀嚎响彻整座山谷,缭绕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间。对于这里的人来讲,这一座小村庄,这一片山间,便是他们的“全部”,天地就在这方圆之中。
尸声此起彼伏,被咬死者,仿佛重获新生一般再度站起来,继续引领生者通往“无恶”之极乐彼端。
“不!不要过来!啊!!!”恐惧之声。
“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还没……咳……结婚……”乞求之声。
“去死啊!啊!”反抗之声。
“佛祖啊,求您大发慈悲,保佑我们……”祈祷之声。
——全部无用。
手无寸铁的人们在丧尸面前,仿佛从恶狼化作绵羊,任尸屠戮。而死后,没来得及彻底腐化的身体则再度站起来,成为新的丧尸加入到这一场沐血盛宴之中。
嗖——
站在房屋顶部的女子,一箭射中一名丧尸的额头,一簇小小的枫红色火焰燃起。但这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箭矢并没有如同强弓硬矢那般直接贯入丧尸的脑中,反而是被天灵盖卡住。而脆弱的火焰,竟然在丧尸的行动中被带灭。无视这对常人来说,早已是毙命一击的丧尸继续张牙舞爪向前行进。他们的目标为吞噬生者,丝毫不在乎那敢于用弓箭射击他们的女子——毕竟那是同类,更加高级的同类。
或许某种程度来讲,养枫儿也是那所谓的“尸王”吧?
我奔跑在地上,不时杀死路旁落单的丧尸,将绝望的村民们救起。军刀已经沾染了血迹,慢慢的变钝——那是多次卡在骨骼中,被强硬抽出的后果。
十几名丧尸已经倒在了我的手下,彻底的回归了大地,其中还包含着新转变的村民。
养枫儿那一边,我给她随便找了一把轻弓以及一壶箭矢。但可惜,这些武器貌似并不能太过有效的杀伤丧尸,甚至连她最强的枫火也没有办法在瞬间引燃丧尸将其化作灰烬。
不知从何处爬出来的丧尸正不停的,三三两两的涌入村中,一度令人怀疑是不是会无止境的出现。
一部分村民们在绝望之下,紧紧躲藏在祠堂之中,任由祠堂大院外传出未能进入者的绝望哀嚎。
“求求你们了!放我们进去吧!”
“去其它地方啊!一开门它们就会进来的!”
“至少让孩子!”
“滚啊!!!”
平日里的互尊互重,此时仿佛是最廉价的垃圾,被肆意地抛弃践踏。
“啊啊!!!”受难者的惨叫声很快传来……
我:“……”
来到周围已经围了一圈,正在地面上享用美食的祠堂前,我静静注视着被钉死在火刑十字架上,于火焰中被燃烧着的瘦小身影。
早已染血的军刀反握,姿态压低,冷漠地注视着她。
轰……咚——
火刑架早已不堪重负倒塌,还未被燃烧殆尽的尸体重重摔落到地面,火星溅射而出,向着外边烧去。但火焰终究是没有继续烧下去,将困在其中的恶魔继续禁锢。
尸骸愤恨般将自己那被钉在还未烧尽的木块上的手抽出,用被烧灼成漆黑,皮与骨无法分辨的手将铆钉抽出——并没有血液溅射而出。
抬起头,那黑色的头发早已被烧灼一空,面目是融化的皮肉——如同从岩浆中爬出的怪物。脸上是狰狞的,被固化了的笑容,这时那干涸的眼睛注视着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视力。
衣服早已被火焰吞噬,身体被融化了不少的皮肉,活脱脱的像是一坨被随意捏造的漆黑烂肉。
咔——咔——
声音传出,或许是肌肉在烧灼下,碳化后形成的一层坚壳的缘故吧?此时竟然在慢慢龟裂,如同干枯的突然在烈日暴晒之下产生的裂纹一般。
裂纹里,是白骨以及没有被烧毁的血肉,还是带有生命的韵律一般。
“司介,没想到我还没死吧?”
干涸的话语从这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之为“人”的人形怪物的口中说出,沙哑声伴随着嘶吼一般的咆哮。
“……”我的眉头紧了紧,右手将折叠军刀的刀刃对准她。
“哈哈——”嘶吼般的狞笑声响起,雷泷……
不,应该是名为“雷泷”的“人类”的“残骸”与“执念”,此时将手伸到她的眼前……
唰——
一双干死的眼珠被挖出,但竟然能看到被挖出眼珠的眼眶中,有密密麻麻的肉芽在重新组合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又重新被制作出来,取代了旧物。
“哈哈哈……”她嗤笑着,“终于能看清楚你的表情了啊!怎么样?你又要像阻止养枫儿那样,将我阻止吧?”
“……”
果然,她已经是“尸人”了,能够看见我的部分记忆。但,为何这一次,我无法看见她的记忆呢?原来都是离得越近,思维碰撞在一起,能见到对方内心的记忆……
“……”这时候,雷泷继续破坏自己死去的“尸体”,在进行身体的重组与整合。很快,她便站了起来——以一副初生并未受到外界浸染的模样。
我:“……”
不着片缕的她,头发也很快在重组之下长了出来,构建成了与她原来极度不相称的模样。那原本像是胎记一般,密布她的面容的烧伤痕迹,已经不复存在。此时的她,仿佛是一名普通的,还未长大的普通少女一般,纯洁而又无瑕——除了冷漠的表情以外。
“这样的‘我’,和伽忒娜托娅没有多大的区别嘛。”她低下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这便是常人的身体呢,原来的‘我’,还真是个‘怪物’啊。”
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先前——未亡前的音色,虽然阴沉,但也不至于是在嘶吼。
我:“……”
我能感受到,伴随着她的话语,从她身上传来的危险度越来越高。那种疯狂的憎恨,甚至在向外倾斜着,想要燃尽一切。
周围,死去的人都慢慢站了起来,摇摇摆摆地加入到向祠堂发起总攻的尸群之中。而祠堂传来的压抑气息,更加沉重,似乎还染上了血光一般。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质问着正沉浸在自己那鲜活的,美丽的躯体之中的雷泷,问道,“完成你的执念吗?”
“是啊。”她平静地点了点头,随即嗤笑着注视着我,“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应该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我眉头紧锁。
而她则摇了摇头:“也是,毕竟你们被寄托了希望啊,不想我们这种……”
话音落下,祠堂内部传出了惨叫。
“慕!慕老!!”
“村长!!”
“救命啊!!!!”
“果然,还是醒了啊。”雷泷向着祠堂望去,“那么,爷爷,也该醒了吧?”
远处,应该早就被抛尸在坟地的雷旬,这时正摇摇摆摆地走来,那一双浑浊的目中,是死一般的冷漠。
“孙女,你果然还是这么做了。”雷旬的声音同样是嘶哑。
“不管选择几次,我都不会改变我的想法。”雷泷点了点头,“现在的我,早就是注定的结局。”
“是的。”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传来,“不管你们怎么选,我都要杀死你们——为了我的侄女不受伤害。为了我的弟弟和弟妹能够瞑目。也为了……”
我惊讶地望了过去——
慕河……
他缓缓走着,穿过了正趴伏在死者身旁,正在撕咬尸体的丧尸。越过了正在向着祠堂发起猛攻,渴望血肉的丧尸……他的手中,一把不明材质的,通体漆黑的长剑,上面正滴着像是带有腐蚀性的液体。
“被你们害死的所有人。”慕河的眼中,是一丝血芒,渴望虐杀一切的神色。
无疑——
他是“尸人”,或许,也是……“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