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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苏母(一)

    原本苏迪雅的家庭还算可以,父母虽然常常拌嘴,但是父母对苏迪雅都很好。


    直到有一天苏迪雅回家,一开门,就听见母亲声嘶力竭的叫骂声,还有叮叮当当摔东西的声音。苏迪雅刚走到里屋门,爸爸就冲了出来,牵过苏迪雅的手,和苏迪雅说“闺女,你也不是孩子了,现在爸爸告诉你,你长大了可别像你那个泼妇妈一样!”然后爸爸稍稍用力捏了捏苏迪雅的肩头,拎地上的包裹,夺门而出。


    在妈妈的辱骂声中,苏迪雅摸着爸爸刚才捏过的肩头,看着爸爸把包裹拴在院子里的二八自行车后座上,爸爸骑上自行车就出了大门,再也没回来……


    她回头看看坐在地上骂骂咧咧哭着的妈妈,一时有点搞不清状况。她一直在犹豫是该去追爸爸?还是先哄妈妈?这是道艰难的选择题,现在爸爸帮自己选了答案。


    苏迪雅没有直接过去安慰妈妈,而是跑到厨房,拿起暖壶倒进洗脸盆里一点开水,又从水缸里舀了一水瓢凉水兑上,将毛巾浸湿,拧了拧。才跑到妈妈身边,给妈妈擦脸。


    妈妈本来还在骂骂咧咧的哭,当温热的毛巾擦拭到她脸上的时候,妈妈口中的骂骂咧咧声消失了。妈妈一把抱住苏迪雅,鼻涕眼泪沾满了苏迪雅蓝白相间的校服。


    苏迪雅抱着哭泣的妈妈,妈妈哭了好一会,抬头抚摸着苏迪雅的脸说:“你爸外边有人了,跟人家跑了!这个挨千刀的,也不怕天打五雷劈!”说完又是一阵哭……


    苏迪雅听闻爸爸跟人跑了的事,一脸难以置信,但是心底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对爸爸产生了那么一丝丝谅解。


    母亲的脾气时好时坏,有时候开心了,你做什么她都说好。不开心了,母亲就会破口大骂,把爸爸的祖宗十八代都能骂出来那种。所以爸爸可能是受够了……


    苏迪雅抱着抽泣的妈妈,想到每一次妈妈发疯的时候,爸爸总是蹲在地上抽烟的样子。这让她联想到了她在学校的遭遇。同学们的排挤,讽刺,还有压迫,还有老师明知这种情况却无作为。


    苏迪雅想到,那么在家里,妈妈就相当于那群同学,爸爸就是学校里的我,而我呢?我就是那个明知道妈妈欺负爸爸,却从来什么都不劝,什么都不做的老师……


    苏迪雅十分自责,觉得自己既对不起爸爸,也对不起妈妈,和那些学校里混蛋类型的老师是一样的……


    妈妈哭了很久,渐渐的好像睡着了一般,如果不是妈妈的喘息声太大,苏迪雅真以为妈妈睡着了……


    她想劝妈妈睡一会,刚开口叫了一声“妈妈……”


    妈妈突然站了起来,冲到家具那里,把台子上的东西拿起来一阵摔……


    那万紫千红是个铝的小罐,只是在地上滚,滚累了就静止在地上,但是友谊雪花膏是一个白色的瓷瓶,妈妈一摔,“啪”的一声,瓷瓶碎裂,碎片四溅,一块碎片飞了起来,直接溅到了苏迪雅的脖子……


    苏迪雅脖子一凉,她低头一看,有一股红色的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染红了苏迪雅的校服前门襟……


    苏迪雅一愣,看看满地狼藉,再看看仍然在疯狂扔东西的妈妈,她大喊一声:“妈!我流血了!”


    苏迪雅的妈妈突然停止了手上所有的动作,转过头看向女儿——


    妈妈就像忽然清醒了一般,冲过来,用手抬起苏迪雅的下巴,然后捡起来地上的卫生纸,撕掉接触过地面的那部分,扯了一块干净的,立刻给女儿捂住。对苏迪雅说:“闺女,你捂着,用力捂着,跟妈去村东头小大夫家!”


    苏迪雅一只手用纸巾摁住伤口,叹了口气,说:“妈!好了!这点小伤没事,你别再哭了。你不是还有我吗?”


    妈妈一行泪又落了下来,用袖子抿了抿鼻涕,扯起女儿的胳膊,非要往外走,要带孩子去看大夫。


    苏迪雅用力的甩开了妈妈的手,喊道:“妈!这个样子不丢人吗?你看看你的样子!你再看看我的样子!”


    妈妈显然被女儿惊到了,她的闺女是不会这么暴躁的。伤心再次涌上了心头,她觉得对不起女儿……


    苏迪雅看着妈妈大大的眼睛,现在正呆滞的望着自己,苏迪雅的眼睛也晕上了一层泪,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太重了。低声说:“妈,我说的是,我们这个样子先别出去了,别人看到了以为咱俩咋地了呢!你把白酒找到,拿来给我喷点,就划破了个小口子,没事的!”


    妈妈迟疑了一会,然后用力的点点头,低头掩住再次流出来的泪,转身去给女儿拿白酒。


    自从爸爸走了那天起,母亲的神经质发作的更频繁了。苏迪雅又上了一学期的学。让一个原本就不爱讲话的孩子,更加的不爱讲话了。以前在学校不讲话,但是回到家里和父母也还是会说说笑笑的。现在爸爸走了,仿佛把一切都带走了……


    高二那年,在家里妈妈的神经更加衰弱了,学校里同学的暴力也愈加过份。过份到发生了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她只能被迫……


    苏迪雅本想告诉妈妈,可是当她看到妈妈日渐消瘦的样子,又不忍心告诉妈妈了。


    妈妈一个人种地,一个人喂猪,一个人养女儿,生活的压力几乎快压垮了这个本就脆弱不堪的女人。


    她做了一个决定——让妈妈把地卖了,去县城买套便宜的楼房。


    有一天晚上的时候,她和妈妈在炕桌上吃饭,她和妈妈说:“妈,咱把地都卖了吧?”


    妈妈消瘦的脸冲着女儿笑了笑,说:“你这孩子!地卖了,拿啥供你上学?咱娘俩喝西北风啊?”妈妈说完,还给女儿夹了一大筷子土豆丝。


    苏迪雅放下筷子,郑重的说:“妈,我不上学了,我的成绩,老师说也考不上大学,而且老师也根本就不待见我。老师不管我,我就算再努力也没用。”


    妈妈刚才还有笑模样的脸忽然晴转多云,妈妈盯着女儿的脸好一会,才说出一句:“我这周骑自行车到县里去你们学校!我就要问问为啥不管我闺女!凭啥她当老师不好好教我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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