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缝隙间的那双眼睛,应该就是韩城了吧。
宿臻咽了下口水,为了不露怯,便一直与上方的那双眼睛对视着,连路也不走了。
诧异与宿臻的忽然不作为,贺知舟继续揽着他的肩膀,顺着宿臻的视线向上看去,他只看到了一道黑影伴随着咚咚咚的声音,从上方闪过,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你看到了什么?”贺知舟说着,手掌在宿臻的肩膀上拍了拍。
宿臻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伸手揉了下眼睛,不太确定的说:“我刚才好像看到了韩城。”
贺知舟心里‘咯噔’了一下,手指僵硬的张张合合,一不小心力气就用大了些,给宿臻肩膀掐出了道印子来,可两人的注意力都没放在那上面,他朝着刚才黑影出没的地方又多看了两眼,那里早就是空无一物,别说黑影了,连柳絮都不一定能看到。
“他是死在这栋教学楼里的,我们还没有到五楼,就看到了他,看来他已经具备了自我行动的能力,倒是省了我的符。”
宿臻听着他插科打诨,说的想的都是从友好的方向出发,与事实是否有偏差,他这会儿也顾不上了,只知道听贺知舟这么一说,刚才因为突然看到血红色的眼睛,而被吓到几乎停止跳动的心,终于恢复了该有的跳动速度。
他舒了一口气,将方才的事情归咎于没有防备的以外,便晃了晃头,把那些个稀奇古怪的想法都从脑子里给清了出去。
“看样子他已经在上面等着我们了,我们就不要再耽搁了,直接上去好了。”宿臻伸手抓住漂浮在半空中的照明符,跟贺知舟一样把东西抓在了手里,让明亮的光只从他们手中的缝隙间渗透出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楼上走去。
贺知舟仗着腿长,又走到了前面去,一只手拿着照明符,另一只放在身后,牵着宿臻的手,两只手都不曾落空。
他挡在了前面,没有再让宿臻直面阴暗里的生物。
宿臻默默的跟在贺知舟的身后,嘴里虽然没有说话,脑子里却忍不住开了会小差。
说实话,他的男朋友就算是只看背影,也很能给人安全感了。
真的很庆幸当初确定了两人间的恋爱关系。
没有等他继续向更远的地方发散一下思维,他们就已经到达了四楼。
确实,楼层不高。
三路和四楼,只两个拐弯的时间,就已经到了。
像这种狭窄的楼梯过道,上一层与下一层之间的间隔就是二十六个台阶,从第一数到第十三的时候,会出现一个拐弯,四四方方的转弯区域,大约是直角九十度那么大的弯。
如果有人从楼上摔进来,首先得从上方的十三个台阶上跌跌撞撞的冲下来,然后就会跌进有四个直角的拐弯区域里。
运气好的,用屁股着地,顶多会有几天走不了路。
运气不好的,脑袋先着地,就会向韩城那样,以后都不能用脚走路了。
他们停在了四楼与五楼的楼梯过道里。
从四楼向上去的第一个台阶开始数,在第十一阶上停留了许久。
宿臻他们站立的那个角度,恰好能看见五楼最后的一个台阶上,有个穿着黑色t恤衫的身影,一脚踏空,从上面摔了下来,起初是屁股着地,可翻了个跟头之后,就成了脑袋先落下,他的头直直的撞到了拐角的墙壁上,白的红的,全都溅到了白墙上,湿润的液体逐渐变成了固体,看的分外显眼。
如同一段固定好的程序。
循环往复。
永远不会有到达终点的时候。
宿臻和贺知舟卡在了第十一个台阶上,刚抬起来的脚僵硬的停在了上面一个台阶上,脚尖虚点着地,始终没有压实。
而前方的那个人在循环往复的默剧之中,毫无征兆的抬起来头,在照明符四散开来的光芒中,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笑,那笑并不触动他的皮肉,僵硬而冰冷的笑容挂在他的嘴角,在满脸的红红白白的映衬下,更加的不像是个活人了。
宿臻只觉得背后一寒,整颗心脏就像是掉进了冰窖之中,快速上冻后,就忘记了鲜活是何种滋味,更绝一点,连跳动都已经忘记了。
“他……”宿臻张了张口,嗓子发干,明明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可到头来却只剩下一个气音。
贺知舟也看到了那个人脸上不合时宜的微笑,在看到的那一瞬间,他就下意识的挡在了宿臻的前方,想要将那副诡异的画面阻拦在前方,然而还是没能来得及。
他回过头,手里的照明符被他抛丢出去,任由其漂浮在半空中,他紧紧的攥住宿臻的手,试图挽留住宿臻手心里的温度。
“鬼物在神志不清之际,往往只会机械性的重复自己生前最后的映像。你刚才所看到的,不过是多年前就已经出现的东西,只能说是一种幻觉,并不能当真的,所以不必害怕,也不必为此担忧,因为那些都是没有必要的。”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温和柔软的像是春天里盛开的鲜花,大朵大朵柔软的花瓣,令人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安逸。
宿臻先前是真的被吓到了。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进了这栋教学楼之后,就那么容易被吓到。
明明在此之前,他也同贺知舟经历了不少恐怖的事情,可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一样,格外的容易惊慌失措。
连心跳都被吓停了两三次。
他僵立在原地,浑身上下只有被贺知舟握住的双手之上,还残留着一丝暖意,其他的地方都如同刚从冰窖里出来似的,带着透骨的寒气,冷的几乎失去了知觉。
渐渐地,暖意顺着指尖扩散开来。
宿臻偏过头,从贺知舟与墙壁的夹缝间,看到他的背后已经空无一物。
在楼梯上摔倒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鬼魂终于停止了无望的轮回,他的人不知道去到了哪里。
只有墙面上红红白白的东西依旧存在。
且在时间的流逝下,凝固成了奇怪的图样,就连原有的红红白白的颜色,也暗淡了更加的诡异的模样。
隔着许远的距离,宿臻也闻不出墙上是否还残留着血腥味。
他只依稀记得从楼梯上摔下来的那个人,他的眼睛最初是深棕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