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外头的人借?”都虞侯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草船借箭?关键这看起来也不像是要起雾啊!”
黄守将忍无可忍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打了两拳,他才解气,“这意思是不想借!你真以为他是让咱跟外头人借么?”
黄守将愤怒地转向信使,发现他的表情极其复杂。
“你还有事要说?”
这信使挠了挠头,小声道:“属下在中州见着个女子……那女子挺着个大肚子……就是她说让咱们朝外头借箭,还……还给我写了个条……让我一定要交给您。”
这信使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黄守将。
只见上头赫然写着一行娟秀的大字。
“元靖,借给黄守将十万支箭吧,人家怪可怜的。”
黄守将气得直接将这纸条撕得粉碎。一旁的都虞侯更是气得直接揪着信使问道:“这女子姓甚名谁?欺人太甚!”
黄守将捂着眼睛,觉得自己这手下绝对是个傻子……
“她……她……”
“长得好看么?”
“好看……特别好看……像下凡的仙女似的。”
黄守将一脚将信使和都虞侯齐齐踹飞:“你们是不是傻?那是明若楠!谁敢直接喊外头那位元靖?还仙女……我现在就让你去见仙女!”
“我就猜她是明若楠……”
“你知道还不杀了她?”
四周人忙拦着举着刀的将军,劝道:“将军,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御敌啊!”
“御个屁的敌!人家晃我们两日!整整两日!他们烤鸡时,你看你们一个个口水恨不得淌到地上的模样!”
黄守将虽然嘴上这么骂,可他啃着光饼,看着城外的军士吃烤鸡时,也心里十分羡慕。
此时的元靖看了眼天色,朝边上的那位问道:“你觉得时候到了吗?”
这人拿着根绑着布条的竿子举在空中感受了下,道:“是时候了,殿下。”
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能掐会算的华双鹤。他从前在钦天监总被人排挤,可没承想来了西南,竟迎来了事业的第二春。只不过元靖没让他算命卜卦,也没让他观天象,而是给他安了个新差事,让他算天气。
华双鹤欣喜非常,这职业又重要,又有高俸禄,还清闲,他终于在五十六岁这年迎来了人生的巅峰。
元靖朝路北北点头,不片刻,城楼上的人,就见西南军推着一辆似乎有些重的车徐徐朝前挪。他们正在纳闷这攻城车长得有点儿不像那么回事,就听见一声巨响,一支半尺粗的箭从这车里飞了出来,速度奇快。
城楼上不少守卫都被这巨型弩车吓了一跳,他们纵使意识到这巨箭正朝自己飞来,却也根本动弹不得。
“嘭”得一声巨响,这巨箭竟然直射向了城楼最高处的重檐上,击落了无数碎瓦。
“闪避!”
黄守将忙下令让前排的兵士闪避,因为他意识到第二箭已出,果不其然,兵士们才刚刚躲好。这巨箭便“嘭”得射入了闸楼墙体内。
“军旗……”
都虞侯望着这箭羽上挂着的旗帜随风飘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偌大的一个“靖”字绣在其上。
“这旗用的布料不错……”
黄守将忍无可忍一掌拍在都虞侯头盔上。
“什么时候了,观察这些有用吗?”
黄守将被人将旗子直接插在了城楼最顶端,这算是奇耻大辱。可他此刻也意识到,元靖是在告诉他,自己想要攻城,甚至都不必架云梯……
“将军!将军不好了!”
黄守将揉了揉额头看都懒得看传讯之人,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更差的消息。
“将军,护城河被截了!”
黄守将身子一凛,忙透过女墙去看,果不其然,护城河的水面越来越低……应当是上游被截流了。
他叹了口气,作为大宣的将士,就算战死至最后一刻,也不能轻易投降。
“火攻准备!”
“可是将军,风越来越大……”
“本将知道,只是……已无他法。”
黄守将时刻准备着,只要西南军一上前,他便点燃滚木,朝他们投掷。
西南军果然开始驾攻城车。黄守将一声大喝:“点火!”
可他话音刚落,举着火把的一个兵士突然觉得自己鼻尖一凉。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兵士抬头望天,一团团巨大的乌云从东方朝他们的所在移动而来。
黄守将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掌中越来越大的雨滴,心内悲怆不已。
“天命……如斯……”
点燃的火把被纷纷浇灭,而护城河瞬息间便被沙袋填满……
黄守将还没开始打,便知自己撑不过一个时辰了。
眼看着攻城锤来到城下,韫车也离得越来越近。他想起这已经建了百年的城池,突然心有不忍。再看城楼上各个视死如归的将士,良久后,他背靠着女墙,轻轻朝着边上的都虞侯道:“降了吧……”
“将军!不能降啊!”
“是啊将军,降了是要杀头的!”
四周不少人忍不住哭喊,他们心里觉得憋屈,铁血军人,怎么能还没开始打,便降了……他们此时都知道打不过,可……就是不甘心!
黄守将站起大喊一声:“元靖!”
“将军你干什么?”
“小心啊,将军!”
城外的二狗怒道:“这人竟敢直呼殿下名讳,让我去……”
“不必。”元靖一身铠甲从战车下来。
“殿下!不可啊!”
“殿下小心!”
元靖笑着朝大家摆摆手:“无妨,他们既无箭,也无乌吉。”
他边说着边朝前走,兵士们向两周散开,为元靖让出一条路来。
黄守将此时也惊诧于元靖的魄力,竟敢一人站于阵前。
“黄将军有话请讲!”
两人离得不过三四丈远,甚至不需要别人传话。
黄守将今年四十,两道八字眉如今弯着,显得凶神恶煞。
“若我投降,你是否能保证不杀一人?”
“我本来也没打算伤害任何人,这些百姓将来都是我的子民。”
黄守将冷笑一声:“何其狂妄!”
元靖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如今的口气,倒是越发像明若楠了。
“一来,我有狂妄的本事,二来,我虽只有三十万兵士,可您这几日也领教过了,觉得我们对上禁军八十万,胜算几成啊?”
九成九……这话在黄守将心里冒出来时,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抑制住心内的震撼,朝元靖道:“那这些守城的兵士,你要如何?”
“若是愿意归顺,那西南军定敞开大门,若是想解甲归田或者投奔敌军,我也绝不阻拦。去留自由。”
黄守将不懂为何元靖能有如此自信,哪里有征战一座城池,最后任降兵离开的……可他看着元靖的双眼,却有种预感,今日自己,似乎没选错。
他拔出手中的刀,朝着元靖大喊道:“今日,我黄五华,带着株洲守备军三万五千三百四十六人归降,愿太子殿下信守承诺!”
他说罢,突然将刀朝脖子上一横,竟是要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