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还在继续。
凌天那一掌已经离着对方头部很近了,下一刹那,细长的手指就能触碰到对方的后脑,也就在这刹那间,他只觉得全身如同有电流走过,身上汗毛瞬间竖起。
从小到大百试百灵的奇特感觉催促着他远离眼前之人,一袭紫衣抽身而退,就算手指早已触碰到对方后脑,他仍旧退了。
撤退的同时,他看见对方转过来的那张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绝不是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表情。
长枪中有一种独特的技法,示敌以弱,而后回身一击,正是回马枪。
这种脱胎于战争中的技法被那王三叔使了出来,长枪发出一声龙吟,凌天的抽身恰好让他处于枪尖之处。
千钧一发之际,凌天哪敢停顿,向后一个铁板桥,躲过对方枪尖的同时,三道乌黑的光芒闪烁而出。
本意是为了阻挡对方追击,这暗器的力道并不大,那王三叔只是舞了个枪花,依靠长枪的尾部就将暗器磕开,枪尖顺势砸向地面。
凌天憋着一口气,猛地侧身,单身撑地,整个人成了一个大字,而那枪头擦着他的胸口砸在地上。
巨大的力道激起漫天碎石,长枪再度变招,扫向凌天撑地的左掌。
凌天不再留手,强忍手指疼痛,猛地发力,身体在空中旋转不停,不仅数道暗器激发而出,空中那些碎石也被他旋转的力道裹胁着射向那持枪之人。
唐门中人的全力一击,不容小觑。
王三叔退了,一步就退出数丈,手中长枪挥舞,击落无数飞来的暗器,就算拉开了一段距离,他仍旧没能完全躲过那些暗器。
微微侧头,一柄狭长暗器擦着他的脸划过,一道血痕出现在那有些老态的脸上。
鲜血滚落,激发出人类嗜血的本能,王三叔眼中出现些许阴翳,右脚缓缓向后,摆出一个弓步,右手持着枪尾缓缓后拉,左手摩擦着雕有纹龙的枪身,与肩平齐。
如此奇怪的起手式,凌天丝毫不敢大意,他的太阳穴不停跳动,汗水顺着鬓角流淌而下,右手快速摸向腰间革囊,却只剩下最后一柄暗器。
王三叔动了,一柄金色长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下一秒就融入进阳光之中,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面对着汹涌而来的长枪,凌天并没有动,他必须集中所有精力在手中那小小的暗器之上,只有先行将对方击杀,才能够躲过这一枪。
死亡会让人瞬间脱力,而只有惯性的长枪就很好躲过。对方这看似简单的一枪却藏有数百种变化,凌天没有信心能够躲过,他只有尝试着下杀手。
暗器消失了,金色的长枪也即将临身。
一直看着的王阳终于挥出手中长剑,他没有料到二人只一个瞬间就准备搏命,如今离着还很远。
剑光很快,但依旧很远。
剑鸣却是很快传来,又一柄长剑好似从头而降,带着金戈铁马的厮杀声滚滚而来。
这声音可比王阳手中长剑挥出的高山流水要澎湃许多,所以自然也就比王阳手中之剑要快。
看着那一道剑光,听着这独特的韵律,王阳抽身收剑,他知道谁都不会死了。
那柄长剑瞬间来到正在拼命的二人中间,剑尖磕歪了金灿灿的枪头,剑柄突然间拐了一个弯,击落了难以捉摸的暗器,磅礴的剑意,夹杂着金戈铁马的呼啸,止住了双方的杀意。
凌天抽身而退,远离那把钉在地上的长剑。
而王三叔此刻好似握不住手中长枪,只能停在原地,双手随着枪身不住颤动。
地上的长剑停止震动,磅礴的剑意随着金戈铁马一同消失。
看着那钉在地上的长剑,凌天心中了然,那长而薄的剑身上有着五个小孔,如此之剑,如此剑意,当然是王家家主。
家主长剑现身,人却未来。
王阳向着那柄剑,躬身行礼,“父亲。”
“大哥。”王三叔将长枪钉在地上,双手抱拳。
王家家主有些古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凌家小子,乃剑池之主,绝不会杀害四弟,子叔大可放心。”
不知为何,王家家主仍旧称呼老三原本的名字,那改名叫做王三叔的中年男人有些无奈,却无法反驳。
“循规蹈矩,按部就班,正是自己大哥多年不变的处事原则,也正因为大哥如此性格才让这王家堡有了如今的声势。”王三叔暗自感叹,每次见到自己的大哥他都会有些不自在。
这些年来,越发如此,王三叔也只能无奈。
成也萧何败萧何,王家老大的古板性格也让王家堡逐渐走向末路,树大招风,如今被隐藏在江湖暗处的神秘势力盯上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王家家主自己也知晓,但他无法改变,也无力去改变了。
这么多年,他早已给自己划出无数条规矩,条条框框的比江湖那张大网还要密集,作茧终归会自缚,场中那把极其厉害的剑早就被他自己牢牢困住。
凌天瞬间就感受到了这一切,他能听见那柄长剑在哭泣,天生剑胚的他能够知道每一柄通灵长剑之中的感情。
就像独孤剑手中那柄,与他主人一样,表面稳重,内心跳脱,而剑法更胜一筹的朱王孙当时所拿之剑却是一片死寂。
凌天并不知道独孤剑那把有些可爱的佩剑早已断了,他此时正在心疼另一把长剑,王家家主的自困之剑。
一身昂扬战意,瞬间消失于无形,凌天双手拢袖,有些落寞。
这是一种感同身受,他自己不也是一柄被困之剑,无数江湖规矩,沉重的剑池名声,不都是他自身的囚笼。
没了兴致,自然是要离开,凌天决定远离这把自困之剑,于是他就这么走了。
“让他去吧。”王家家主的声音阻止了王三叔的行动。
凌天早已走远,王家家主有些古板的声音依旧在他耳边清晰地传来:“距离正月十五还有不到两天,凌家小子,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喂,等等我。”王阳的声音远远传来。
不知为何,他的父亲这一次没有阻拦,王阳很快就追上那一袭紫衣的身影。
两个少年向着听雪别苑而去,纵使心中千言万语,却都沉默无言。
此时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