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荒山野岭有什么可搜的,害得我们累死累活,跑这山里来吃苦。”披了一天甲,一身汗水,瘦高个的士卒用长枪乱捅草丛一遍,埋怨道。
“搜了一天的山,谁不是又累又饿?”一人来到石头旁坐了下来,回道。
“听校尉们说是找什么一个人?害我们忙活一天,连鬼影也没见一个。”
“什么人这么金贵?值得叫我们一营人马围山数日搜人。”
“要我说荒郊野岭的,哪来的人?早被山里野兽吃了,话说找不到人怎么办?”
“没听进山前,前头骑在马上的将军说话的语气,一副找不到不罢休的样子,我们要在山里呆到找到人不可。”
“可恶,一个不知哪来的外人骑到我们头上,我不信他嘴里的什么赏赐。”瘦高个回道。
“我看军那将军是吃饱了撑的,我们可是上沙场拼杀的战卒,不是州兵辅丁杂役。”另一人嘟囔道。
“谁那里还有吃的,披甲搜山,我快饿死了。”
“别说吃的了,我上顿饭还没吃上呢?”
“你是一到饭点,总会整出些事,吃饭还不快,没人等你。”
“这赖我么?校尉叫我过去,我敢不过去么?”
“校尉跟你说什么?”
“还不是那些话,叫我们搜仔细点,不漏过任何一处藏人的地,谁抓到有重赏。”
“那些大人眼里本就没有我们这些小卒子,害得我们饿得前胸贴后背。”另一名身宽体胖的人望了望周围除了他们一队,没一个活物,坐了下来,有声无气地答道。
“你还有脸说,中午就你吃的多,你说说吃了几个人的份,你还没吃饱?”一人训斥道。
“瘦子,你省些力气吧,你又不是清楚胖子的饭量。”
“我这肚皮大,家里没法子,我才来当兵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少吃一顿受不了。”胖子说完,就趴下了,肚子里没食,不愿动弹。
“大家在这歇一歇,郭校尉还在山下好吃好喝呢!陪着那位副将呢?”
“什么郭校尉,一个破落户,噢,周校尉救过他的命,背后造谣中伤,换来的肉骨头。”
“老将军下去了,营里的溜须拍马的小人都上来了,搞得军营里乱糟糟的,乌烟瘴气。”
“噤声,说上官是非,小心被人听了去受罚。”
“荒郊野地里,哪来操闲心的,管爷爷的事。”一人转头骂道。
“刘大哥,没人盯着,都是我们自家兄弟,尽心尽力干嘛?”持刀驻立的士卒道。
“对,嘴上说得急,没见他们急着进山,我们这么急干嘛?又没什么好处,喝口水。”高大士兵取下腰间水壶,递过去道。
众人口中的刘一是队中一位颇有威望的士卒,处事老练公道。
刘一盘腿坐了下来,取下腰间的水囊,佩刀没有离手。
一名贼眉鼠眼的士卒从树丛钻了出来,朝左右看了一眼,就自己一队人,确认没有外人在。
“老大,谁说没好处的,好处多的是,可我们没有福气拿。”一人偷偷道。
“队里就你这小子最机灵,整天四处鬼混,见不着你人影,你又打听到了什么小道消息吗?”倚在树旁的士卒笑道。
“你们知道我们要找的人是谁吗?”贼眉鼠眼的士卒轻声道。
“谁知道?上头藏着掖着的,莫非你清楚?”旁边另一位瘦弱小兵插嘴道。
最近一段时间,军营中发生了许多的事,底下士卒看在眼里,心底不安。
昔日熟悉的主将一一消失不见,一堆将校被抓下狱。
一些平日里身子骨软,溜须拍马的人被提拔,又来了不少外地人接管军营。
一些打扮怪异,奇装异服的人频繁出入军营,兵刃也是五花八门,江湖人。
这些江湖人充当监军,随意插手军务,大肆调派兵卒,什么时候江湖人可以爬到他们头上。
军营中流言遍地,说皇朝下令清洗林家,林家主支一夜间被灭。
因为林家犯了谋逆大罪,要诛灭九族,军队里才有了大清洗。
军队中亲近林家的人自然是被抓捕,敢有反抗的将领不问罪责即斩。
识相的乖乖交出兵权,得一个富家翁的好下场,稍有怨气流露的,一起下去陪林家人。
林家本不该如此措手不及,军中林家旧部遍地,军权在手,又有谁敢动林家。
没人想到皇朝一朝发难,林家一夜垮了,见到林家印信,军中旧部不清楚林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状是军中群龙无首,各地驻军无人统筹大局,一盘散沙。
人心惶惶,又不敢明日张胆地违背皇律,起兵谋逆,只好乖乖交出兵权,束手待毙。
剩下来的将校们为求自保,尽力与林家划清干系,投机逢迎上面来人,对上所求无不应,对下不断揭发军中同僚。
因皇朝除决了大批校尉,军中一下子有许多位子空了出来。
有些人为了升迁,也是不择手段,诬陷攀咬,上面的人乐见其成。
底下的兵卒不知内情,见到军营乱象,自然是人心慌慌,南岭戍军百年驻扎一地,亲党胶固,世代居一地。
被抓的校尉,大多是本地人,军中总有跟他扯上亲戚关系的人在。
皇朝人质在手,对下一通拉拢分化,恩威并施,瓦解了戍军反抗意气。
士卒们年幼时听着林家先祖林远开疆拓土的故事长大,却传来林家的谋反大逆罪状不由得惶恐,军心涣散。
“听说是林家的某位谋逆主犯逃到了附近,将军们下令封了这山,要是找不到人,我们休想下山休息。”一位士卒将校尉口中听来的消息道出。
藏在暗处的方流,离得士卒十丈远,兵卒们说话小声,听得很清清楚楚。
本地士卒们待在营中早有想法,远离上官,此地又没有外人,才敢小声议论。
听到了这一句,心中不好的猜测得到证实,皆面色不安,默默无言。
林家一直是南岭的天,一百年了,林家统治下的南岭无灾无祸,百姓安居乐业,休养生息。
从他们家里祖祖辈辈入伍,林家主持着南岭的军政大权。
军队里处处可见林家痕迹,现在天塌了,他们何去何去?
高大男子最先回过神来道:“这些都是上面的人该操心的事,不关我们这些小兵的事,继续搜山。”
“大哥说得对,我们快点找到人,大家也能早点回营休整。”
暗处的方流见士兵们离去,走了出来道:“运气这么好,瞌睡来了就有枕头,又到我浑水摸鱼的时候了。”
“皇朝的手段一如往昔,快狠准,动手前一点消息没向外泄露,不过林家败得毫无还手之力,这么惨,很难没有内外勾结发生。”
“牵一发而动全身,皇甫氏平了南方,天下又要乱了么?”
方流抬头望天,忧国忧民的思绪一闪而逝,一个江湖人操什么家国情怀。
“林家人么?有意思。”
方流在山间林地穿梭,散落在大山间的无数士卒搜完一座山,向更深处搜去,早点找到那个人回营交差。
方流多次动用双目神通,一念间测天窥地万象气机,此法多耗识念,两个字,心累。
没钱拿,还花这么花这么大功夫,自寻烦恼。
最后一次,找不到人,打道回府。
一刹那间。方流心神跳出身体,透过千山万水草木的层层阻碍,百里内穷搜天上地下一切气机。
天清地浊,方流心神一时感知到与无数搜山兵士,山川河流草木,大小强弱的生机。
某股气的流动渐缓,与草木野兽不同的生机,气在衰弱,人,习过武。
方流来到城中一处偏僻荒废的屋子,铁炎替他安排的,内里时时有人打扫,干净。
外面时刻有人盯着,把人放在这里,既省心,又放心。
方流推开木门,木床上躺着辛苦搬回来的青年。
方流一带人回来就给他灌进了三大碗的药液进去,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应急法子。
中了罗煞印,另一种难缠毒掌。
毒掌江湖上修习的人众多,差一些的,以毒物洗炼双掌,真气带上一丝剧毒。
毒物搭配不同,尤其剧毒凶猛的,稍有失误,双掌废掉,换来掌力毒辣,有名的百毒掌,经百种毒物。
罗煞印不同,需饮人杀气,折磨对手的同时折磨自己,修习越久,双手赤红,中招者燥热,真气沸腾。
修习人的功力深浅,伤害差距明显,它是魔道中流传较广的一种掌法,易练难精。
看这伤势,他是擦中了些掌风,有人替其接了大半掌力,否则坚持不到自己救他。
“袭击他的人有这样火候的罗煞印,该是魔道中的高手,鹰犬么?”方流开口道。
“看样子自己要一夜呆在这里了,余毒不清干净,他这身武功就废了。”
方流小心地取出怀中的蛊瓶,里面装着铁炎卖给他的是用无数毒物养蛊得来的蝎王。
南岭巫部巫祭传下来的巫蛊之术,流传最广的法子采毒养蛊,不通巫术的外人养出一只上品蛊王很难。
“铁炎这家伙让他给我找一只蛊王让我玩玩,总是推三阻四。”方流望着手中蛊瓶,不甘道。
“好不容易答应他,自己花钱买,带来的货色又差又贵,一只有十年火候的破蝎子,竟敢叫价十万两,还说是最便宜的,说自己一个穷鬼不配玩,我看他才是穷疯了。”
方流想起当时铁炎一副你非买却买不起的样子,讨厌,一时冲动,手贱买了下来,接了十个任务。
没想到自己请回来一个祖宗,天天需喂食不同毒物毒草,出现一点差错,就会血本无归,又不能退回去。
一旦退回去,铁炎为此背后还不知怎么笑话他了,所以方流咬着牙含着泪养到了今日。
“当我不知道山上岭人部落中的巫师个个在养蛊,一只破蝎子简直在抢钱,要不是我不认识路,怕麻烦,我自己就去了。”
方流故意忽视了巫师大多在大部落中占据重要地位,他们对蛊王极为重视,视若珍命,绝不会交易蛊王,除非死亡。
方流是知道铁炎花了大量人力财力来扶持一位年轻巫师接手部落,一位死去的老巫师遗产,才有幸得到了几只蛊王。
铁炎要不是为了拉拢方流,不会出这么低价,蛊王是有价无市的宝物,不光有辟毒之效,对敌好使。
“没办法将就用这只十年火候的蝎王,应该够了吧,反正我手头上的钱不允许我再买了。”
“一只下下品的蛊王,为了你这小可爱,我欠了铁炎一屁股债,刚好拿你来救个人,牛刀小试。”方流自言自语道。
方流放出蝎王,看上去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它浸泡在毒血中才有了反应,壳上越发釉黑无光。
方流在青年胳膊上用刀一划,一道细小伤口,蝎王用蝎尾一蜇青年,享用完美食,趾高气扬地返回了自已的居处。
方流耗尽六广义真气逼出了青年体内大部毒血,用碗接住,待会拿去洗花。
“体内的残血余毒好了,以毒攻毒,好用。”
南岭的环境极为适合药材与毒物的生长,方流准备好了一些药材,点火,开始煮药调理对方虚弱的身体。
当初见到青年身上的累累伤势,外伤毒掌好治,可真气枯竭,大麻烦。
方流用从营地里学来的药师治伤刺血之法,挺实用的法子试试。
用银针刺在各处穴道,血液流动,唤醒体内五脏六腑,待一缕真气诞生,自己就好办了。
方流扶起对方,双手抵在背后,将自己的气注入对方体内。
待对方真气壮大一些,方流助其顺经络流转疗伤,事半功倍。
方流老老实实地运气,将对方对方体内真气养得又壮又大,激起了敌手在体内留下的暗招。
凭昏迷中青年的真气是群龙无首压制不住,可有方流在一旁拉偏架,就不一样了。
盘踞青年体内的剧毒真气,像游贼一般四处劫掠,步步蚕食青年生机。
方流自然不能让对方继续蚕食下去,四处张网,堵截,逼对方与己决战。
无垠之木,方流的真气源源不绝,战而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