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文竹走后,丁氏对大女儿轻言细语地说:“昨天王大娘来家提到你的亲事,如今你也十四了,家里是该要给你打算起来。”
陈文兰羞红了脸:“我还小呢,娘说这些干什么?”
“我是不该和你说这些,只是你爹是个没远见的,我想着终归是你自己的事还是想问问你的想法才好。我瞧着那彭家大娃每次来家卖柴时似对你有意,你是个什么想法?”
陈文兰长得颇像丁氏,眉眼却更精致,如今渐渐长开来在这十里八乡都算得上是个拔尖的。听了母亲的话也顾不得羞涩:“不行,他家还不如咱们家呢。”
丁氏一听倒放心了,“那孩子虽说品行脾气都还不错,但我却不想你落在这村子里,你既没这心,我就有别的打算。”
丁氏寻着陈守川心情不错时和他商量说,“咱们这房子马上要交房租,房顶也不行了,这两次下雨都在漏,继续住的话还要收拾。”
陈守川一听甚是苦闷,“不行等过几天我上去把漏的地方翻一翻再压点草。”
“这一年你都翻了几次了,每次也管不了多久。”
陈守川不乐意反问:“那你说还能怎么办?”
丁氏说:“如今牛车生意也难做了,不如咱们搬大柳镇去租房子,找个带街面的,不管做点什么总比在这村子里好弄些。”
“除了拉牛车还能干什么?你以为生意是谁都能做的,万一赔了怎么办?再说大柳镇房租比村里可贵得多。”丁氏劝说道:“找点本钱少的做,赔也赔不了多少。住到大柳镇两个孩子上学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来回跑。再说大妹也大了……”
“你都想好了还和我说什么,反正赔了钱别说我没提醒你。”陈守川说完起身出门找人喝酒去了。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丁氏带着陈文竹跑了两趟大柳镇将房子定了下来,一家人开始忙忙碌碌地再次搬家。
大柳镇位于泸州至渝州(今重庆)的驿道旁,被一条南北走向的小河分隔为东街、西街,河面共有两座石桥连接两街。大柳镇最早只是一个村庄,后来朝廷在周边开出许多荒地驻民,围绕大柳镇又形成了七八个村子,大柳镇慢慢聚集的人多了形成今日的小镇。
丁氏租下的房子便在东街临街一个小铺面,旁边一扇门打开进去是个单独的过道,铺面加里屋共计两间,在过道右侧开一小门进出。过道尽头一扇门正开着,左手边靠墙角放一水缸,并排过去便是灶台,右手一间大堂屋,屋中摆放着一张四方桌,围着四条板凳。堂屋两侧各有两间卧房,往前经过卧房还有一个小小的院落。
丁氏以一年三贯的价钱将铺面两间与里面的房屋一起租下,陈守川嫌租金太贵抱怨了几句,姊妹几个倒是欢喜雀跃,陈文兰和陈文竹住在离院子最近的两间,陈文竹趴在姐姐屋子的窗户往院子看,此刻围墙上爬满的蔷薇争相绽放五颜六色灿烂炫目,“太美了,开着窗户就能闻到花香呢。”
父亲在院子里听见后侧头看着她说:“你要喜欢,我找些花种子来沿墙边种一圈好不?”陈文竹说:“我想种颗树。”父亲哈哈大笑,“好,我去找颗树苗来种到窗户对面,找颗和你一般高的,你们比着长。”
丁氏正帮着陈文兰挂帱帐(蚊帐)听见便说:“别什么都顺着她,明日咱们得抓紧去趟泸州进些货把铺子先张罗起来。”又冲着陈文兰说:“这趟估计要去上两三天,你在家照顾好弟弟妹妹们。”陈文兰点头道,“嗯,知道了。爹娘在外要多加小心才是。”
陈文竹犹豫地看看母亲,最后还是贪玩的念头占了上风,下定决心冲着父亲甜甜地说:“爹,我也想去。”
丁氏道:“大人是去忙正事,你跟着去干什么?”
陈守川却说:“带上她吧,趁着自家的牛车。等车卖了她也没机会跑这么远了。”
丁氏闻言不再说什么,陈文兰气得瞪了她一眼低声说:“净添乱。”陈文竹不敢吱声,可心里却是兴奋不已,泸州城啊,长这么大她还没有去过呢。
天还没亮,陈文竹迷迷糊糊地被母亲拉起来穿衣梳头,然后被父亲抱到牛车上后继续呼呼大睡。
等睁开眼睛,太阳已经老高,陈守川笑话她:“你是出来玩还是出来睡觉的?”
陈文竹说:“我刚在车上做的梦是出来玩。”
陈守川乐得不行,“合着你是睡觉和出来玩同时做了。”
再行得一段来到一个茶棚食摊,陈守川将女儿抱下车后把牛车牵到边上的木栏上栓好,领着娘俩进了茶棚坐下,胖墩墩的掌柜笑着迎来:“是陈大郎啊,最近少见了。”
陈守川笑着一抱拳:“王掌柜生意兴隆。我家中换了营生,以后怕是少跑这条路了。”
“不管做啥那定是财源广进的,来三碗面条?”
“行,还有我那牛。”
“放心吧,草料和水早送过去了,你就安安心心歇会儿。”王掌柜说完又忙着去招呼客人。
三人吃过饭牵了牛车继续赶路,在城门关闭前入了泸州城投店歇下。
第二天三人简单用过早饭,丁氏带着陈文竹去成衣铺子交付绣品,陈守川自去集市寻找买家。来到成衣店,掌柜李娘子与丁氏是十多年的老交情,热情地将丁氏拉到内屋,抓了一把糖果塞到陈文竹手中说:“你家这小女儿长得像她爹多些,浓眉大眼的。那大女儿像你,如今怕是该说亲了吧?”
“是啊,我也正愁呢,你先看看这些绣件。”丁氏说着将手中的包裹放在桌上摊开。
“不用看,你的手艺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李娘子拉丁氏坐下说,“你上次说的事我办好了,我这店里原只做绸、锻及少量细布衣衫,你要的细布直接从我这里拿,粗布、麻布进货的时候一起帮你进了,我都按进价直接给你。不过你只做下等布,赚头不多啊,你可要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