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送走了岳父岳母,又送走了叨叨絮絮的老娘,赵正河才有时间给自己在公安系统的一个熟人打电话。
他和对方因为工作关系经常往来,虽说没到称兄道弟的程度,但查个人这种小事,对方不会不给面子。
果然,如他所料,对方很爽快就答应了,并且称有消息就会通知他。
赵正河放下电话,想了想,又给白瑚的心理医生打了个电话。
这个电话,自从他三年前存进手机,直到今天才第一次拨出。
他只知道白瑚的心理医生姓郑,其他的完全不了解。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赵正河挂断,再重新拨出,这回电话响第六声的时候,对方接起来了。
“喂?哪位?”郑医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赵正河心下奇怪,耐着性子打听白瑚的病情。
郑医生一听对方是白瑚的丈夫,语气变得很奇怪,赵正河从中听出了嘲讽和鄙视。
他无法忍受这种态度,见从对方那里套不出白瑚的去向,就想挂断电话。
也许对方发现了他的意图,郑医生最后告诉赵正河:“我现在在美国进修,一年之内都无法回国。白瑚的病例已经转给了新的医生,他的联系方式是……”
也得亏赵正河记性不错,把郑医生只报了一遍的联系方式强记下来。他的手指在拨号键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拨出这个电话。
不行,他得缓缓,那种奇怪的语气,短时间内他受不住第二次。
就在赵正河等着公安的熟人给他消息时,白弧却已经被人找上门了。
这天白弧看别人拍戏看到很晚,离开片场的时候,和她关系好的道具师小田告诉她,有个男人在等她。
白弧无视了小田贱兮兮的眼神,暗道,难不成是赵正河找来了?
古香古色的门外,站着身量颀长、西装笔挺的男人,明明一身现代精英打扮,可与这周围古典的环境出奇地融洽。
从白弧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一个侧影,但白弧却似乎从这侧影看出了好几个不同面貌的人。
“请问,是您找我?”白弧在剧组学习到,懂礼貌是好事。
男人回过身来,看着白弧,脸上是一闪而过的惊讶。他收敛起神色,非常公式化地向白弧介绍自己:“您好,我是路川,您新的医生。郑医生要去外国进行为期一年的进修,所以将您的病例转给了我。”
他的声音很好听,音量压得很低,是为了保护白弧的隐私不被旁人听见。
白弧听完,先是一头雾水,什么医生,什么病例?然后,恍然大悟。
拍膝盖,对了,她有病嘛!
呸呸呸,不对,不是她有病,是原身有病。
不过,心理医生都这么负责的吗?追病人追到工作场地来了。
还有,他到底怎么找到她的?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好解读了,路川直接回答了她的疑问:“你这个月预约的就诊时间已经过了一周了,郑医生之前告诉我你的情况不太好,所以我采用了一些特殊手段,亲自来拜访你。今天我得给你做个例行检查。”
白弧点点头,给路川医生的敬业点了个赞,然后十分干脆地拒绝了医生的看诊:“我已经好了,不需要治疗了。”
可惜路医生的敬业是骨灰级的:“你有没有痊愈,是由我来判断的。”他看了看四周,说,“我们找个相对安静封闭的地方吧。”
白弧眉头一皱,想再次表达自己坚定地拒医决心,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改了主意。
白弧找了个茶馆,要了间小包间。
路川从他看上去就很高档,实际上也确实很高档的普拉达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里面有原身白瑚的病例档案,还有这次白弧要做的病情评测问卷。
在得到路川的指导之后,白弧开始咬着笔头写问卷,边写边思考。
几个世界经历下来,白弧也不是空混日子的,她总结出了一个规律。
问:如何从世界脱离?
答:打破困境。
在每一个世界里,她都面临着一个困境,只要这个困境被解决,她就可以脱离出来,进入到下一个世界。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这种穿越什么时候是个头,但能早点脱离也是好的,毕竟,除了第一个世界,其他几个世界她都混得不咋地,没什么兴趣留下来。
如今这个世界嘛,嗯……暂时还不错,不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呆腻了。
直觉告诉她,要脱离这个世界,这心理医生是个关键人物。
随手填完了问卷,白弧将笔往桌子上一拍,手边的金桔柠檬茶晃出几圈波纹。她将问卷往路川面前一推,把柠檬茶移到面前,捧着小口啜饮。
路川此时已将自己点的雨前龙井喝掉大半壶,正端着茶盏默默吐槽茶色不够正宗,另一手拿过问卷,眼神扫过最上面的那一页。
他看了一眼白弧,放下茶盏,将问卷缓缓翻阅,并在这个过程中时不时就看一眼白弧。
白弧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等到路川终于放下手里的问卷,白弧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路川倒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白女士,您声称自己的抑郁症已经痊愈,我想说,的确如此,您已经没有抑郁症的症状了。”
白弧闻言嘴角刚想往上翘,就听见对面的男人又开口了。
“不过,我建议你去精神科看看。”
白弧一脸懵:“什么意思?”
“思维破裂、幻觉妄想,这两点我觉得您表现得很明显了。”
白弧翻了个白眼。
路川将问卷资料收拾齐整,然后告诉白弧:“稍后我会将我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下个月记得来复诊。”没等白弧开口拒绝,就说,“如果您不来,我会亲自上门。”
对路川医生的敬业心再次深刻认知的白弧,在对方的敬业威压下,点点头:“我一定准时去复诊。”
路川赞赏地点头,看着白弧不动。
白弧用眼神表示疑问。
路川忍不住叹气:“天色太晚,我先送你回酒店。”
白弧:心理医生的职业素养真是世界第一。
第二天差不多的时间,道具师小田又对刚拍完一场替身戏的白弧说:“白弧,外面有个男人找你。”同时,用眼神表达了“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的意思。
白弧一巴掌拍在小田肩膀上,把他拍得一个趔趄,不等小田站稳抗议,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难道路川又来了?
白弧的疑惑在看到门外那个背影时就消失了。
不是路川。
那会是谁?看那身影陌生得很。
白弧迟疑地慢下脚步,脑子里一个想法跳出来。
不会吧?
那人不耐烦地转过身,一眼就看到快要走到门口的白弧,脸上惊讶一闪而过,似乎是有点不敢认,但那神态表情明显就是认识白弧的。
不,应该是认识白瑚。
来人正是赵正河。
白弧对赵正河找上门来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她意外的是他这么久了才找来,都快一个月了吧。
这原主在家居然可有可无到了这种地步!
此时,赵正河面对自家黄脸婆真是有点不敢认。
化过妆的脸庞气色很好,五官更清晰精致,长及腰的假发柔顺地垂下来,随着白弧的脚步轻轻摇曳。她一身缥缈的仙子装扮,白纱层叠,阔袖长衫,婀娜而来,对赵正河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他想起来,当初追求白瑚的时候,她也是学校里有名的美女。
白弧拎着裙子走到赵正河面前,不冷不热地问:“什么事?”
赵正河以前对待原主持漠视态度,即便是说话也是冷淡至极,了了几字。白弧自然不会对赵正河有好脸色。
赵正河想到了以前,此时神情比一贯要柔和一点,但还是一副高高在上,跟你说话是看得起你的样子:“你不要闹了,赶紧回去。”
“我忙完了自然会回去,你等着吧。”白弧一句话说完转身就要走,被赵正河一把拽住胳膊。
白弧肩膀一沉一抖,男人的手被甩掉。
她回过头看他,一笑,说:“想让我回去呀,得拿出诚意来。”
赵正河皱眉,感觉白弧挑战了自己的家庭地位,摆出一家之主的气势,语气带上了命令口吻:“家里事情一堆,在外面东游西荡干什么,不成样子,现在立刻跟我回去。”
白弧闻言笑得更妩媚,脚下却如迅雷,狠狠一下勾上赵正河的膝盖窝,赵正河膝盖一弯就跪下了,还好用手撑了一下,不然连嘴都得杵地上去。
白弧穿着戏服,装模作样地用袖子一掩嘴,笑嘻嘻说道:“没想到你这么有诚意,那等我忙完了就回去吧!”说完,挥挥衣袖转身就走。
赵正河这回是真怒了,从地上爬起来就去抓白弧。
白弧怎么可能让他抓到?
不慌不忙地向右迈一步,她轻易躲过了赵正河抓过来的手,同时高声喝道:“我说了你认错人了,干嘛一直缠着我!”
影视基地人流众多,这脆生生的一句话,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
剧组里一个副导演也走出来,问白弧是不是遇到麻烦事。
白弧毫不留情地扯谎:“这人缠我很久了,我都不认识他。”
赵正河咬牙切齿地解释:“我是她丈夫。”
白弧冷笑一声:“乱说,有本事结婚证拿出来呀!”
开玩笑,结婚证被她放旅馆里了,赵正河能拿出来才有鬼。
不过,结婚证这种东西也没人随身带着就是了。
所以,赵正河很理直气壮地说:“这种东西谁会随身带。”
副导演只是希望拍摄工作不被打扰,才不会管白弧和赵正河的口头官司,但白弧现在是剧组里挺重要的武替演员,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偏袒她一下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有什么事儿等她工作结束了再说,不要干扰我们的拍摄工作。”副导演对赵正河说完,又对白弧说,“待会儿又有你的戏,赶紧去准备。”
“孙导演,我这就去准备。”白弧礼貌地一笑,眼风也没给赵正河一个,直接扭头走了。
赵正河还想拦,被孙副导演喊来的保安给堵住了。
他工作其实也很忙,今天能抽出一天时间来寻白弧已经很难,不可能继续在这里纠缠下去,只能先回去。
好在白弧的所在已经找到了,赵正河想着,干脆让自己老娘来抓白弧回去。
影视基地在半夜也是灯火通明,白弧站在旅馆房间的窗户前,也能看到那一片光亮照透了半边天。
她一手拿着一块炸鸡腿,一手握着一罐雪碧,晃晃悠悠坐到床上,啊呜一口啃了一嘴鸡腿肉,又啜了一口雪碧,油光光的嘴巴嚼嚼嚼,咽下。
“嗝~”白弧爽快地打了个嗝,两三下啃完了鸡腿肉,扔掉骨头,舔了舔手指。
赵正河已经找上门了,赵正河的老娘还会远吗?
“这老太婆,跟她吵架打架都没什么好处,说不定还会把我的饭碗给搅黄了。”白弧一时分神,用拿过鸡腿的油手挠了挠头发,然后一挥手,“还是把她在战场之外解决掉吧!”
白弧在剧组的戏就快结束了,正是因为如此,她更不能让随时可能找上门的赵正河的妈给闹出什么乱子,否则以后谁还会找她拍戏?
喝完最后一口雪碧,白弧捧着易拉罐双手合十,再展开手,易拉罐已经变成了扁扁的一片。
白弧满意地将易拉罐抛起来,然后一挥手,只见易拉罐被准确地拍进了垃圾桶。
“再惹我,把你们都拍扁!”
如此过了三天,徐来娣并没有找上门来,而白弧的替身任务再过两天就彻底完成了。
白弧一面松了口气,一面又觉得奇怪。
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些。白弧在旅馆门口看到那个有些瑟缩的身影时,忍不住爆了粗口。
听完原身她妈马招娣说的前情后续,白弧给了两个字的评论:“不要脸。”
难怪赵正河回去后,过了这些日子才找来呢,徐来娣觉得自己亲自来是向儿媳妇低头了,说什么也不来,直说是白家没教好女儿,要白父来找,白父因为堵着一口气,也不肯来,最后只得推了性子软弱的马招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