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叹了口气,将那夜在那间院子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前因后果,通通告诉了老人。
范延的头颅垂得越来越低,后背佝偻起来,整个人在这短短的半柱香时间里变得更加的苍老。
一夜白头,不过如此。
刘德说完,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静静的等待着,眼中流露出些许惆怅,当日之事如今说起,依旧是历历在目,那也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死在了自己面前。
良久,范延终于抬起头,双目更加浑浊,但却是没有流出一滴眼泪。
“刘德......不是你的真名吧?”
刘德一愣,随即摇摇头:“我的确叫刘德,而且,这也是我的真面目,刚刚你们误会了。”
“是么......”范延不置可否,“你这次来,是为了追查这件事的幕后真凶?“
“是的。”刘德点点头,“我有理由相信,那日躲藏在暗处,伺机灭口的幕后真凶,定是和与玉函谋划劫狱以及设计我爹娘的人是同一伙人,我这次来,就是想从你们口中看看能不能得到些线索。”
“玉函......糊涂啊。糊涂啊!”范延重重地叹了口气,“为什么要独留我们这两个该死之人在这世上,不应该如此啊!”
“所以,请您务必将您知道的都告诉我,才有可能将那真凶缉拿归案。”刘德目光如炬,期待地看着范延。
怎料范延却摇了摇头:“对不起了,关于这件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刘德心中一凛,“不,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你若是想从我们身上得到线索,怕是白费力气了。”范延失落地笑了笑,“我们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过除了玉函之外的第二人。那天我们被玉函救出,便被安排在一辆马车里,他连夜将我二人接到这里,让我们等他两个月的时间,他若没有回来,我们就离开这里,去个无人的地方了却残生。怎会想到,盼来的竟然是你。看来,这两个月,也没有必要了。”
“是么......”刘德的心里第一次产生绝望,他已经将宝完全压在了这里,倘若得不到任何线索,他就算再去调查,也只能是没头苍蝇,白费功夫了。
“阁下,您爹娘的安危,如今怎样?”范延突然说道。
刘德一愣,随即回答道:“没事了,我已经将他们救了出来。”
“那就好。”范延有些解脱地松了口气,“倘若你爹娘出事,我二人即便偿命,也是无济于事,如今这般结局,已是圆满了。小老儿长你几岁,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但讲无妨。”
“你还年轻,不可沉浸在仇恨之中。既然爹娘无碍,那便好生伺候,莫要子欲养而亲不在啊。”范延眼圈一红,一滴泪水跨过脸上的沟壑,滴落在地。
刘德没有说话,他看着范延,又看了看在一旁昏迷不行的郭怀,转身朝大门走去。
范延望着刘德的背影,也是沉默不语,只是看着他走到门口,手抚在了大门上,却突然又驻足原地。
“老人家......”
刘德没有回身,声音变得有些飘忽。
“怎么,还有事?”
刘德一下子转过身,瞳孔一缩,一瞬间,他在老人的眼神中看出一丝不耐烦。
“我爹娘无事,我可以将这份家破人亡之仇抛到脑后,可您这杀子之仇,该如何宽慰?”
“你什么意思?”范延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即便您不知道那幕后真凶是谁,但想必,您应该是有所猜测吧。”
“我都告诉你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难道还要逼迫小老儿不......”
“血手门。”
这三个字一出口,范延全身一震,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淡然与洒脱:“你,你究竟要逼我到什么地步!走吧,走吧!别再问了,别再查了!玉函已经死了,你难道想让你爹娘,也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刘德当然没有离开半步,他知道,之前做了那么多,如今,总算是接触到了一丝真相:“我就是为了我爹娘的安危,才要务必调查清楚,否则它在暗处,我爹娘在明处,我难道要让他们一辈子躲藏起来不露面?老人家,我知道你的打算,不外乎就是去为玉函报仇。你莫怪我嘴臭,就凭你们二人,恐怕连一个水花都掀不起来!”
刘德咄咄逼人,范延只能是踉跄地倒退几步,倚在了墙上,整个人瞬间崩溃:“该死,我该死啊!玉函,爹对不起你,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所以,能不能告诉我,这血手门究竟是什么?”刘德追问道。
“呵,血手门是什么?如今这世道,还有人不知道么?你究竟想知道什么,明说吧。”范延捂着脸,声音绝望中带着自嘲,可却半晌也没有听到刘德的回应,他这才抬起头,略带些许诧异地看着刘德,“你......当真不知道?”
刘德皱起眉头,也有些迟疑:“我......应该知道?”
“以你的修为,不可能不知道这血手门啊?”
“我才十三岁,对这江湖之事只是一知半解,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东西。”刘德苦笑着摇了摇头,可面前的范延却是瞠目结舌,这不是之前那种恐惧,而是惊讶和不敢相信。
“你......你才十三岁?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刘德哑然失笑:“怎么不可能......我当真只有十三岁,”
“十三岁,就有如此修为?”范延眼中的惊慌无以复加,沉默了几息时间,却又自嘲地笑出了声,“糊涂,糊涂啊!玉函糊涂,那幕后之人也糊涂,都糊涂啊!”
他上下打量了刘德几眼,随即又笑出了声:“十三岁就有如此修为胆识,怎么敢随意招惹?这血手门已经糊涂成这个样子了?”
刘德闻言,却是脸上一红:“老人家,这件事情,说不定......是因我而起。”
“因你而起?”范延皱着眉头,兀自思索起来,当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包括玉函在内,我们,还有你的爹娘,原来都只是棋子,这真正的将军,是你啊!”
“孩子,我若是你,便躲起来不问世事,以你的天赋,修炼不了百年时间,便可境破婴落,甚至勘触大道,到那时,即便是这上武国天子,也要给你几分薄面,你还争这一时三刻干什么!?”
刘德闻言,却是不容置疑地摇摇头:“爹娘的事一日不解决,我便一日不安,连本心都不可顺从,又怎可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