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她巧舌如簧的口才使然还是对方的愧疚心理作祟,总之最后南宫羽居然她被说动了,这倒是让游月吃了一惊。
“此时江州城也正热闹着,去的话倒不是不可以……”南宫羽拉长了尾音,像是特意等着游月巴巴凑上来似的,“只是你休要再闹出什么动静了。”
他指的自然是游月那高超的惹事功力,这点甚至深得她本人的认证:她大概就是闯祸精的命,上哪也不能消停。
游月忙打包票:“我保证,绝对安安静静的,哪儿也不乱转悠。少爷去哪儿我去哪儿,少爷往西,我绝不往东,正所谓少爷是我前行的灯塔,我人生路途中的指南针……”
说罢还标标准准敬了个礼。
“好了。”看来她这腻歪人的技能倒是无差别攻击,即使是南宫羽也受不了她这浮夸得要命的闭眼吹捧。
只是对着那瘪着嘴闷闷不乐的小少年道,“就随她去吧,总归也就这么一次了。”
李西昂仍然不很乐意,这青楼真像游月嘴里夸得那么厉害么?看她说的一副天上地下,文人雅士都聚集全了的样子,可他怎么总觉得隐隐上了当呢?
他们三人在大街上转了一圈,冬天白昼较短,此时天已经全黑了,街道上灯光最亮的地方自然也是最为繁华热闹的,其中之一便是青楼——桃花坞。
桃花坞算是江州城最早的一批青楼了,期间其他招牌总有经营不善或是出于各种原因停业歇息了,然而桃花坞却唯独始终挺立了下来,或许和它独有的特殊营业模式有关。
桃花坞是偏雅的青楼,不比那些动不动就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酒楼,里边的姑娘也都是舞文弄墨,因此深得文人墨客喜好。
况且桃花坞每三年会选举出一届花魁,由楼中最有容貌才情的姑娘胜任,花魁并不亲自接客,只在特定的场合上台表演,然而即使客人为美人一掷千金,倘若她不愿意,那也还是白搭。
而这一届的花魁无疑是历史上最为传奇的,她从入楼第一天就登上花魁宝座,并且也是唯一在此位置上连任两届的传说。
据说她冰肌玉骨,凝脂雪肤,音声柔酥,眼波勾魂;惊世美貌曾让见多美人的外邦大使也为之动容,绝顶的才华又使无数自视甚高的才子不由折腰,在江南一带乃至整个人间都极有名气。
但由于桃花坞有关花魁的特殊规定,使得大多数人都只能在节日庆典时挤破了头,隔着层层的纱帘远远瞧一眼,却无法一睹佳人真容。
三人好不容易顺着汹涌的人潮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游月和李西昂却在桃花坞门口却被拦了下来。
按理说这对外营业的青楼又不似鸿宾楼那类需要提前预约,怎么着同样的情形又来了一次?
游月晃着从南宫羽那特批的丝绸钱袋,发出了小人得志的声音:“我有钱的!”
长得颇为凶狠的花臂大哥一脸正直地摇了摇头:“我们不接待小孩子。”
看来桃花坞正如游月此前瞎扯的那样是正规得不能再正规的营业场所,居然还有着这样一套符合当下价值取向的道德准则。
游月、李西昂:……
“我们——不是——小孩——”
这天天对着干的两人终于在此达成了史诗性的统一。
两人手脚并用七嘴八舌地向门卫大哥解释了一通,最终还是唯一一个理智尚存的南宫羽上前替他们捋清了思路,好叫对方知道他们的确不是在此闹事的。
门卫大哥陷入了片刻的沉默,看在这位美貌得不似凡人的公子的份上认真思考了一番,将他们二人来回端详了许久,终于松动道:“那——”
“别那了,”游月不动声色地往他掌心里塞进了什么东西,向他一挤眼睛,甜甜笑道,“那我们进去咯~”
说罢就赶紧扯了一把李西昂,生怕对方反悔似的,身体也像只滑溜溜的鱼倏的一下就不见了,倒是把他给扯得一踉跄。
李西昂后知后觉眨了眨眼,迷惑地问:“你往他手里塞了什么?”
游月气定神闲道:“什么也没有。”
这话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小屁孩果然还是涉世未深,不懂他们成熟大人之间的潜规则——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钱不能解决的呢?倘若真有,那就双倍。
更何况这钱袋又不是她的,乱花南宫羽的钱这事她好意思说吗?!
和南宫羽那纯净得近乎透明的蓝色眸子对上时,她还下意识脖子一缩,但发现对方并无责怪自己的意思后便松下一口气来。
想来他南宫少爷家大业大,也懒得计较今日这点小钱,那么将这也暂且算作个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小秘密罢。
脸皮厚如城墙的某人不由得向他投去了欣慰的目光。
南宫羽这人,委实是个大好人。
总而言之,三人终于正式跨进了桃花坞的大门,抬头四望,像面对着一片完全陌生而新奇的世界,无数绚丽交织着的鱼龙而过的男女身影,对于他们而言都是与过去所见截然不同的场景。
李西昂自不必说,他从小就被养在飘渺轩做家仆,从前也没待过这样的环境;游月虽然身为田子坊优秀员工在那生活了数月有余,然而却是累死累活的打工仔,作为光荣的消费者来这享受服务也还是头一回呢。
这对一脸无知的少男少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半天,游月终于就南宫羽那始终如一的淡然表情提出了自己的困惑:“你说南宫少爷来过青楼没?”
如果南宫羽从前一直在飘渺轩憋着,那应当是和李西昂一样第一次来这的,况且李西昂身为他的贴身书童,大部分的行程应当也是重合的。
然而他的表情却自然得好像回了自己老家一样……呸呸呸,不能这么说,南宫少爷不是那种人!
李西昂正色道:“呔!你休要胡说八道,我们这样冰清玉洁的公子,从前怎么可能来过此种地方?!”
游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提高了音量道:“少——爷——”
这地方人也忒多,想要把声音传过去得费些力气,她扯着嗓子喊,“您从前来过这儿吗?”
南宫羽不解地皱了皱眉,但还是朝他们轻轻颔首。
呀,他是来过的……
李西昂面不改色道:“不愧是我家公子,真是博闻强识,见多识广,读万卷书,且行万里路——上哪儿也再找不着这么完美的人了,实在是天上地下,只此一个。”
游月:……
他何时学坏了,向谁学的变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