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府内已没了主人,全府上下一身素白,但皇上下令,景王爷后事暂缓,故也无人敢哭丧。
饶是赵嬷嬷一把岁数,也是见过大风大浪,也仍是感到悲悯。时不时地听到侍女小声抽泣,也不忍责怪。
此时景王府无主,她们便没了依靠。
“莲姐姐,如今王爷身死虎啸崖,将军还在天牢中,我们可怎么办啊?”
“这……我也不知啊,这一天天的没个盼头,日子可怎么过。”
一众侍女齐齐哀叹,又忍不住抱怨苍天无眼。
白景殊踏入景王府时,门口的侍卫仿佛见了鬼一般,大叫一声,哆嗦着问道,“王……王王王爷,您是人是鬼啊?”
白景殊蹙着眉,“夜深人静这般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本王是人是鬼你看不出来么?”
他这声惨叫引来了不少人,众人看到白景殊皆是一惊。赵嬷嬷被这动静吵醒,连忙起身来穿过前殿来到门口看看情况,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白景殊。
赵嬷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颤声问道,“王爷……王爷?您回来了?”
白景殊点头,“本王无事,快去把你们这身白衣换了,免得本王看着碍眼。”
“是!王爷!”赵嬷嬷忍不住老泪纵横。
“等等。”白景殊叫住她。
“王爷还有何事吩咐?”
“言将军现在何处。”
赵嬷嬷皱着眉头,说道,“自从您从虎啸崖坠下之后,皇上恼的很,下令将言将军打入了天牢……”
白景殊轻轻叹了口气,“本王知道了,下去吧。明日本王自会进宫向皇上陈明一切。”
赵嬷嬷听出言外之意就是让自己不要多嘴,连忙应下。
近几日京城频出大事,前些日子刚说着景王爷坠下虎啸崖,而如今却活生生地回来了。
小李子基本是屁滚尿流的来传的信儿,“皇皇皇皇上……”
白景昔看到他这副样子就心烦的很,“舌头捋直了,有话快说。”
李公公赶紧稳了稳心绪,但声音还带着颤抖,“景王爷,回回回来了,此时正在殿外求见。”
白景昔浑身一震,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才读懂小李子的话,惊喜道,“回来了?快快快,宣皇兄进来。”
白景殊刚跨进殿门,小皇帝便忙不迭地的起身向前,喊到,“皇兄!”
白景殊看着他脸上的欣喜,应到,“阿昔。”
小皇帝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皇兄……朕以为,以为你……”
白景殊安抚道,“好了好了我没事儿了。”
小皇帝又有些委屈地抱怨,“皇兄,你既然没事,为何现在才回来,你不知朝中那些大臣,这几天一个个都要骑到朕的头上了!”
白景殊想了想,如实相告,“受了些小伤,幸得一大夫相救,养了几天,无事便回来了。昨日半夜才到景王府,今天一早便进宫寻你。”
其实他本就无甚么大碍,那一箭并未太深,也只是些皮肉伤,只是茯苓不让他走而已。
小皇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起来确实无事,也就没说什么,“皇兄坐罢,朕这就派人去告知皇祖母。”
想到太皇太后,白景殊也有些愧疚,他深知太皇太后得知自己的死讯会有多难过。不管她年轻时如何雷厉风行地执掌六宫,但人一旦到了这把年纪,便把这些斗争都看淡了,无非是想一家人和和睦睦,安享晚年。
白景殊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轻叹一声道,“无妨,待会儿我亲自上门给皇祖母赔个不是,阿昔且说说近日朝中动向。”
提起此时小皇帝的眼中划过一丝狠厉,咬牙道,“那王松以朝中正值用人之际为由拉拢大臣一同给朕递折子,要把西岭王调回京城。”
白景殊微微蹙眉,王松此举太明显不过,西岭王乃是当年的二皇子,也是白景殊的兄长。西岭王同如今的圣上当年在夺嫡之争中结下了不少梁子,也是王松一直扶持的皇子,故白景昔一继位,便将他封王赶出了京城。
“哼,要西岭王回京,这跟逼朕退位有何区别。”白景昔握着拳头,重重地一砸桌面,桌上的茶水抖了几抖洒在桌上,打湿了那上好的宣纸。
白景殊抿唇不语,沉吟片刻道,“此事不难,想要回京,大抵是因为西岭太闲了,那便下旨修蜀道罢。”
小皇帝眼前一亮,“古人言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如此一来,够他忙活个三五年的。”
“还有一事。”白景殊道。
小皇帝看起来心情好了不少,“皇兄有何事直说便是。”
白景殊垂着眼,“我听府中人说,皇上把言将军关在天牢,我既已无事,那便……”
小皇帝脸色一变,“果然是要为他求情!他不过一介罪臣之子……”
“阿昔,”白景殊语气有些冷,随后便缓和下来,“那是你皇嫂。”
“罢了罢了。”小皇帝坐了下来,“你那么稀罕他,朕也没办法。”
出了养心殿,白景殊并未急着去天牢,而是直直去了慈宁宫。想到言慕玖,白景殊的思绪便有些乱,虽然在这几天中他也想过了很多。
还未到慈宁宫,白景殊便正好遇上了正准备被进宫的白景离。
白景离看到他,微微一怔,但也并未感到多意外。他到虎啸崖那一遭,便隐隐有了白景殊可能还活着的想法。
白景离弯着一双眼睛,笑着道,“皇兄,你这一诈死,这宫里可是兵荒马乱的。皇祖母为了你,头发全白。”
白景殊更加愧疚,“我这不来给她老人家请罪来了么。”
太皇太后一来到白景殊,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连忙问道,“景离,哀家是不是眼花啦?”
白景离轻笑道,“皇祖母,您没看错,正是皇兄,他没事。”
太皇太后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小声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白景殊无奈地走到她身旁,轻轻地握住了那满是褶皱苍老的一双手,“皇祖母,真的是我,我没死。”
太皇太后感受着白景殊手上传来的温度,痴了一会儿,泪水便落了下来,“哀家的殊儿啊,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这几天哀家日日在佛堂……”
白景殊轻声道,“皇祖母是殊儿不好,前几日受了些轻伤,伤一养好,便回来了。”
二人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会儿话,上了年纪的人极易犯困,慈宁宫中的嬷嬷便扶着太皇太后去歇息了。
太皇太后一走,白景离便收起了笑意,略带严肃地问他,“言慕玖为何如此恨你?”
白景殊一怔,无奈一笑,早就知白景离不是省油的灯,果然是明察秋毫。
见白景殊沉默,他也没再问,白景殊和言慕玖之间很微妙。言慕玖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白景殊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或许是些误会罢,此次回来,我会查清此事。”
白景离轻轻一笑,“他想置你于死地,此次之后,你真的能释怀?”
白景殊沉默半晌,摇了摇头,“我这次赌输了,且也再输不起第二次。”
一颗真心捧在你面前,你弃之不顾还要将之粉碎,即使破镜能重圆其中的裂缝依旧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