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南山,山中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城,言慕玖也不知此时过去多久,他依旧没有寻到白景殊的身影。
他的神情已经逐渐地变得麻木,眉间也结了层霜,他也浑然不知。只是策着马,本能地向前。
亦不知是过了多久,言慕玖才听到,山中传来的一点人声,似是看到希望那般,寻着声音走去。
不远处正有一群人在前,走近才发觉,正是宫中的禁军。那些禁军看到他也是一惊,连忙道,“见过大将军。”
言慕玖顾不得这些礼节,直截了当地问他们,“白……景王爷呢?”
那禁军回过神来,说道,“属下护驾来迟,方才才在一处山洞中寻到了景王爷与秀阳县主,县主无事,景王爷似是受了伤,属下已命人将王爷和县主送回京城。”
言慕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只是听到白景殊受伤,心中也隐隐作痛。但他还是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前在景王府没有来得及细问。
那禁军说道,“回大将军,晌午景王府中侍卫持景王爷王印前来,说是秀阳县主有难,他先行一步前往南山,待属下赶到之时,正好碰见一群行踪可疑的蒙面人。”
说着他还指了指地上的一堆尸体。
言慕玖神色冰冷,俯下身来揭下那蒙面人脸上的黑纱,那面孔却是大尧人的面容。
他在军营中也听闻秀阳县主惊鸿一舞让北牧公主丢进颜面,也引得京中无数少女竞相模仿。只怕是那北牧公主为此事记恨上秀阳,想让人除掉她。
他们这番也算是滴水不漏,派大尧的杀手前来,也不怕暴露身份,即使被知道是北牧所为,也找不出证据来,无法怪在他们头上,只能吃个闷亏。
但此事也无暇细想,他只想早些见到白景殊,看看他如何了。
言慕玖有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景王府,众人看到他回来,皆是一喜。言慕玖有些急切地问道,“王爷如何了。”
赵嬷嬷面带忧虑,“已是请了太医来看,王爷伤势有些重,此时还在昏迷……”
还没待赵嬷嬷说完,言慕玖便快步穿过回廊,往白景殊的寝殿走去。
天色已晚,言慕玖推开房门,便问到了扑面而来的一股药香,太医还在一旁显得有些焦急。
言慕玖看了看沉睡着的白景殊,问道,“太医,王爷如何了?”
太医一幅痛心疾首之状,“王爷只是受了些皮肉伤,但风寒入体,此时高烧不退。唉,也不知是不是王爷今年撞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这短短数月,老夫已是第三次到景王府来了,这老夫到了皇上那儿,也不好交代。”
言慕玖目光一沉,白景殊这半年来,着实是受了太多的苦,而这多半也由自己亲手所致。
“你们先下去罢。”言慕玖吩咐道。
侍女们看他脸色不好,也不敢再此多久,便纷纷行礼退下。
太医看了看言慕玖,对他交代了白景殊的伤情,又叮嘱了一些琐事,这才退了下去。
言慕玖坐在白景殊床前,看着白景殊沉睡,面上还出了一层薄汗。言慕玖为他轻轻擦拭,又掀开那被褥,查看白景殊的伤情。
只见那原本白皙的皮肤上一块块的淤青,以及一些利器划痕,言慕玖一眼便从伤口的深浅看出,这是一个女人用匕首所为,而那个女人是谁,也不言而喻。
言慕玖神色又暗了几分,替白景殊掖好被角,静静地坐在他身前看着他。
高烧中的白景殊,神色有些不安,紧紧蹙着眉头,也不知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噩梦,偶尔也会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呓语,言慕玖听的并不真切,便俯下身去,贴在他唇边,想要听清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阿玖……”梦中的白景殊轻声唤着。
言慕玖连忙握住他无意识乱抓的手,回应道,“别怕,我在。”
“阿玖……你恨我罢……”
白景殊的声音极轻,可还是落入言慕玖耳中,他顿了顿,才说道,“恨。”
恨,也爱。
白景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原谅我……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你别恨沈家,要恨便继续恨我罢……”
言慕玖蓦然一震,沈家……沈是秀阳的姓氏。莫非,十年前自己的灭门之灾与沈家有什么关联?
一时心中惊疑不定,可白景殊却未再透露只言片语,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家,沈家,为何这真相就是如此难以揭开?
言慕玖看着白景殊的睡颜,心中徒生一股悲凉,白景殊啊白景殊,你究竟在隐瞒些什么?你可知你让我无所适从,让我对你爱恨交织。
是了,白景殊便是他言慕玖的全部爱恨。
言慕玖眯了眯眼,此事既然他不肯说,那便由自己来查明!
直至第二日,白景殊也未曾醒来,言慕玖拒绝了侍女给白景殊喂药的请求,屏退众人,像之前那般,将药含在口中,往白景殊嘴里送去。
言慕玖却第一次觉得,那药汁着实苦到了心里。
终是一口一口地将药悉数送入白景殊口中,言慕玖忍不住吻掉了他唇边的药渍。
白景殊受伤之事,已传入皇上耳中,皇上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就不明白了,自己的皇兄命怎就那么不好?但此时在宫中不好脱身,便让李公公送来了不少补品和药材。
李公公看着榻上那昏迷着的白景殊,也忍不住说道,“大将军,您说王爷怎的就这么命苦啊,这半年来,接二连三的出事,要不请道士来府里做个法?这可别是被妖气缠上了。”
言慕玖瞪他一眼,“哪儿有什么妖气。”
李公公也没敢继续说,这朝中,除了皇上,他最忌惮的便是这位大将军,偏偏皇上跟他也不太对付,但自己只是个奴才,也是不敢说什么的,只好坐了一会儿,便告了退。
殿中总算清净下来之后,言慕玖看着白景殊的睡颜也宁静不少,便稍稍宽下心来,只愿他能尽快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