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殊一直高烧不退,言慕玖也就在他身侧一刻也不曾离开。偶尔白景殊也会在睡梦中说些断断续续的说一些话,虽说的含糊不清,但言慕玖也将这些话拼凑在了一起。就好像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中突然透进了一丝光亮。
可于言慕玖来说,这些光亮就像是带刺般将狠狠地刺入他的心尖。
言慕玖凝视着沉睡不醒的白景殊,双手不禁紧握。白景殊沉睡的期间,白景离也曾来过,言慕玖出乎意料地没有看他不顺眼。而白景离,也不复往日那般笑的风轻云淡。
白景离无言地站在白景殊身前看着他,却突然问言慕玖道,“你是不是挺恨他的?”
被白景离这么突然一问,言慕玖怔了怔,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若是在先前,如果有人这么问,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恨,可如今呢?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活在仇恨中,白景殊所说的话,令他无法接受,或是说,不敢接受。
见他沉默,白景离轻轻笑了,“我虽与皇兄相认不久,可也算是一见如故,你若是心中放不下什么陈年旧事,也无需这样在他身边折磨他。”
言慕玖抬起头目光冷厉,“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我若是偏不呢?”
“那就好好待他。”白景离看着他,“我皇兄有多招人你不会不知道罢?”
寝殿中的氛围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白景离显然也不似曾经那般看似人畜无害。言慕玖眉峰微蹙面色紧绷,“你什么意思?”
白景离一双蓝色的瞳中闪烁着一点光芒,笑道,“我也心悦我皇兄,你若是觉得往事剪不断,便趁早放过他罢。”
言慕玖却蓦的笑了,俊朗的眉宇间却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我放过他?是他不放过我罢?”
自己本就是个男儿,却被一道皇令入赘景王府成了天下人的笑柄,而白景殊却偏偏能撞乱自己的心弦,原本计划的一切到了跟前都无法下手。每每在午夜梦回中看到十年前的宁古塔,看到已逝去多年的父母,难道自己不该恨么?
但……
言慕玖墨色的眸中闪过一丝危险,“这个人,是我的,你想都不要想。”
“你们这样不累么?”白景离对上他的目光。
言慕玖略带讥讽地说道,“与你无关,你跟皇上的事儿先理清了再说罢。”
听言慕玖提起这事儿,白景离脸上带了一丝若有若无地笑意。近几日,也的确未见过皇帝了,至于白景殊曾对他说过的话,他心里也有数。
白景离走后,言慕玖只觉愈发心烦意乱又无处宣泄。直到侍女又将煎好的药送了进来,言慕玖才定了定心神,端起略有些烫的瓷碗,十分轻柔地给白景殊喂起药来。
白景殊似是被呛着了一般轻咳了几声,口中的药皆从唇角溢出。言慕玖连忙给他顺了顺气,把他唇边的药渍擦干。
好不容易才喂完了那碗药,言慕玖放下瓷碗。拿过桌案上放着的那琉璃瓶,轻轻解开了白景殊的里衣,看着他身上他可怖的淤青和长短不一的刀痕。指尖沾上一点那清凉的药膏,轻轻涂在伤口上,生怕将他弄疼了。
白景殊再次受伤之事,言慕玖并没有让人声张,一来是不愿传入太皇太后耳中,老人家上次因白景殊坠崖之事发丝一夜雪白,实在不宜让她太过操心。二来,是不想惊动北牧之人,这笔账,迟早是要算回来的,但此刻还不宜撕破脸皮,想必白景殊也正是这样想的。
至于沈家……沈秀秀,此事也定要查清。
“将军……”,一名侍女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还忍不住悄悄地看了一眼还未醒来的白景殊。
此时本就有些心烦,言慕玖的语气中也有一丝不耐,“何事?”
侍女听出了将军语气中的不耐,知他正为王爷的事而烦恼,但此时也不得不来叨扰,她轻声说道,“将军,这是从宫中传出来的信儿,给您的。”
言慕玖有些疑惑的接过她手中的信件,为何此时会有从宫中传出给他的信?言慕玖心中隐隐有了个想法,接过信便让侍女下去了。
待侍女走后,言慕玖打开信件,信上字迹端正秀丽,一看便是出自女人之手,压下心中不解,言慕玖细细地将信件看完。
信中说道要邀他今晚前去香满楼一聚,说是有要事相谈。香满楼乃是京中一家酒楼,但却并没有什么名气,既然选在香满楼,必然是来信之人不便太过招摇。言慕玖的将信攥在手中,片刻之后才投入烛火中将之点燃。
也不知为何,言慕玖只觉得信得过这来信之人,并且,今夜之后他会知道许多他寻找多年的东西。
而在皇宫之中,卡尔图正跪在地上低着头与萨仁图雅说了些什么,萨仁图雅勃然大怒,将桌上杯盏一扫而下,怒道,“一群废物!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杀不了?还让她给跑了?”
“公主息怒。”卡尔图说道,“是属下无能,没想到会走漏了风声。”
萨仁图雅冷声道,“你说景王爷将那女人救走了?”
卡尔图面色有些为难,“正是,属下也没想到,这中原的杀手如此不堪一击。”
萨仁图雅气的跺了跺脚,白景殊凭什么那么看重那个女人?但她便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便问道,“那我们的身份会不会已经暴露了?”
卡尔图想了想,应道,“公主不必忧虑,属下所找来的杀手都是中原人,即使他们知道,也没有证据是我们所为。况且景王爷何等聪明,也必然不会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县主与我们北牧撕破脸皮。”
听卡尔图如此说来,萨仁图雅也放下心来,心中也有些莫名地痛快,白景殊吃了这个闷亏,不知会有何反应?大抵是会会难受吧?便只待日后冰雪融尽后的骑射之赛,北牧必将能扬眉吐气一雪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