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时节天下起了滂沱大雨,雨水打落了花瓣仿佛昭示着盛夏的终结,这场雨让夏的暑气消散不少。
白景昔在养心殿内听着雨,却无心批阅奏折,或许是这阴雨连绵,使人无端地有些心烦,无论如何都打不起精神来。
香炉内升起袅袅薄烟,飘散在殿内,沁人心脾的淡香倒是消散了一些烦闷。香料燃尽后,宫女又过来换上一些,点燃后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这些香料是从波斯传入,据白景离所说,具有安神的功效,皇帝便命人一直使用这种香料。
熠儿正躺在榻上安睡,白景昔看了他一眼,负手立在窗边看着殿外暴雨倾泻。这场雨一直没有要停下之意,明明北方战事终了,但也不知为何,内心一直无法安宁。前几日他接到北方传信,说是言慕玖身负重伤,正在懿州静养,会耽搁几日行程,白景昔也准许了。
大雨中有一黑衣男子撑伞快步来到养心殿前,门外的小太监,看到来人也不敢怠慢,连忙快步走近养心殿中,与皇上通报道,“皇上,殿外大理寺卿叶大人求见。”
正在看着窗外大雨的白景昔转过身来,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他也不知叶令风此时求见,究竟是为何,但仍是让人传他进来。
叶令风大步走近养心殿,单膝跪在地上,沉声道,“臣,叶令风参见皇上。”
“爱卿免礼。”白景昔示意他起来,随后便问道,“爱卿冒着大雨赶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景昔说完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叶令风的衣角被雨水打湿,可见来时也极为仓促,面上却一如既往的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可白景昔就无端的认为,叶令风接下来要说的,是自己并不愿听到的话。
叶令风站起了身,一滴雨水从他发上滴落,渗入殿中的蚕丝织成的地衣中,叶令风淡漠的语气一如既往,“回禀皇上,臣在翻阅史册时,曾发觉一些不对劲来。”
“哦?”白景昔看着叶令风,眼中似有疑惑,“爱卿所说的不对劲是指?”
叶令风看了一眼白景昔的神色,却并无惧意,直言道,“回皇上,乃是言家灭门一案。”
听到叶令风提起此事,白景昔脸色登时一变,他对此时所知并不多,可他也知道,先帝最忌有人提起此事,而到了现在,和当年这件事有关的人,死的死散的散,也所剩无几了。
原本以为已经沉寂了的事,却又被翻了出来。白景昔思量片刻,便说道,“当初言家兵权在握,言老将军便起了异心,被人察觉,这才有了后来之事,怎么?爱卿可是察觉到什么不对之处?”
说这话时,白景昔的语气中已经带了些警告意味,也有些不耐烦,他也并不想提起此事,即使其中真有什么不对,又能如何?先帝已故,言家也只剩了言慕玖那么一个独苗。
不过,自打自己下令把言慕玖入赘景王府,言家便已经真正的绝后了,白景昔忍不住这么想着。
叶令风也并非听不出皇上并不想提起此事,甚至也已经给了他台阶下,只不过……他一直所信奉的职责所在,便是秉公执法,平复朝中冤假错案,即使言家旧事已经沉寂了十年,也不能任由它沉入海底。
叶令风并未打退堂鼓,他又跪了下来,说道,“回皇上,臣发觉,言家大抵是被冤枉的。”
白景昔见自己给了他台阶下,叶令风也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时心中也有些恼火,他压着心中怒火,说道,“爱卿的意思,是在质疑先帝?”
“臣不敢。”
不敢?白景昔心中冷哼一声,有他不敢干的事么?当初查宛嫔中毒一事,便不怕得罪贵妃,如今他也不怕得罪皇上了?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不过白景昔转念一想,便知道这估计又是他那好皇兄的授意,先前自己倒是从未想过这茬儿。
这些年来,言慕玖虽对此事闭口不提,但白景昔也知道他心中一直无法释怀,因此先前也曾常常怀疑白景殊。想必,他的皇兄在这几年里,也拿到了不少证据罢?
白景昔坐了下来,看着面前跪着的叶令风,也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便继续问道,“那爱卿是以为,他是被人陷害?”
叶令风点了点头,“臣翻过不少宫中史册,以为的确如此。”
“你想为言家平反?”
“正是如此。”
白景昔靠在了身后的靠椅上,忍不住笑了笑,“叶令风啊叶令风,你还真是……罢了,你也真不怕得罪人,你若执意要查,也就随你,但是别怪朕没有提醒过你。”
得了皇上的应允,叶令风对皇帝一拱手说道,“这几日来,臣已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白景殊读者额头,看似有些疲倦地招了招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臣察觉,此事或许与王松西北统帅沈郡王,以及西岭王有关。”
白景昔轻笑一声,叶令风提起的这几个人,也就他那二哥还活的好好的了。是了,凭他皇兄那般心思,怎么可能未曾察觉,想想从王松到姜鸿飞,这其中必然是有他皇兄的功劳。
不过也罢,这几个人,白景昔是巴不得他们死了清净,如今就只剩他二哥一个,若是白景殊有意想要除掉他,也不是不行。
白景昔看着不卑不亢的叶令风,便说道,“如今物是人非,要是想查找真相,只怕是难如登天,并且会遭人非议,叶爱卿就不怕引火烧身么?”
叶令风抬起了头,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回皇上,臣不怕,臣只怕忠臣蒙冤。”
白景昔低声笑了笑,说道,“好一个铁面无私叶令风,好,朕就准你查,不过就算朕不不准,估计你私下也没少参与此事罢?你若是找齐证据,朕便为言家平反。”
“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