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亮跪在养心殿前,听着皇帝上的话,不知不觉间,竟也是冒出一身冷汗。这尸人是何物,他也并非不知道,言慕玖先前就同他提过一二,只不过他并未想到,在此事中竟然还会牵扯到尸人的事。
而且,这并非是单个出现的尸人,而是成百上千足以与千军万马抗衡的尸人。
“陈副将,朕方才所言,都听明白了么?”
白景昔坐在龙椅上,脸上的神色极淡,语气中也透露出一丝疲倦,连陈亮也能察觉得到。他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皇帝刚刚继位时,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不过短短几年,竟也能成长到如今这般杀伐果断,那眉宇之间的帝王之气,像极了先帝。原本不少人还都在私下里议论着这小皇帝恐怕成不了什么气候,甚至日后被那景亲王篡了位都说不定。
想到这儿,陈亮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臣,定当不辱使命。”
说完之后,白景昔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那朕就等着爱卿的好消息了。”
陈亮退出去之后,满脑子里想的还是方才皇上说的话。说实话,陈亮自己心里也有些没底儿,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不同于北牧之役,北牧固然强大,但至少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这些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东西。言慕玖说起这东西之前,他也从未听说过。
然而当时言慕玖走的匆匆忙忙,也并未与他说太多,要说是此时心中的感觉是畏惧倒也说不上。毕竟只是听说挺厉害,也并未交过手,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
只是,这北牧一战刚消停没多久,又出了这些事儿,陈亮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儿。
回想上一次……陈亮不由得叹了口气,上一次在北牧可是折了不少弟兄进去,本来还当今年能让兄弟们安安稳稳过个年,世事难料啊。
这些也都是出自私心的念想,陈亮清楚的很,这一仗非打不可。南国也都是疯魔了,居然联合起来用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还真是不怕被反噬啊。
回到军营之后,陈亮几乎一夜未眠,来回都在想着最近几年发生的事儿,越想越不安稳,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涌上了睡意。
第二日天一亮,皇上的圣旨便传到了军营,待李公公宣读完圣旨之后,陈亮跪着接过,越发觉得手中那卷轴重达千金。
而黑龙军中的将士,也都还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约摸这会儿心里也是想着,不过是南方的几个小国,也犯得着这么大动干戈?再说上次与北牧交手,黑龙军元气大伤,短期之内不宜出战。
李公公走后,这才有人敢出声发出了疑问。
陈亮听着诸位将士七嘴八舌的议论,顿时感到有些头疼,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将士们说这件匪夷所思的事儿。
想了许久,陈亮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诸位稍安勿躁,且先听我说,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大家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要一起上战场的,有些事我也不能瞒着你们。”
听到这话,原本还在私下说着话的士兵们,不由自主的就安静了下来,他们抬起头,静静地等着陈亮开口。
待陈亮一五一十地将最近的状况都说出来之后,也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台下各位士兵脸上诧异的神情。也是,这种事,若不是言慕玖亲口对他所说,陈亮也是不会相信的。
已经等待好了诸位将士们的质疑,却未料到自己听到的却是:
“什么?居然还有这种事!行军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这样一来,想想都有点刺激!”
“是啊!还真是天地之大无奇不有。”
“你们说,咱们要是赢了,是不是就更威风了?”
诸如此类的话,听的陈亮有些微微怔愣,片刻之后,他又听到台下传来一阵如雷的喊声。
“平定南疆,安我大尧!平定南疆,安我大尧!”
看着他们如此热情高涨,陈亮也不知怎么的,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大人了居然眼眶也有些湿润,他装作不经意地抬手擦了擦眼角险些流出来的泪,然后也抬起了手臂,跟着他们喊道,“平定南疆,安我大尧!”
出征的日子已经定下,就在两日之后,此次都是由陈亮挑选的精兵强将,毕竟他们所要对抗的并非寻常之物,自然要谨慎一些。
临走之前,陈亮寥寥草草地给言慕玖传去一封信,待京城的一切处理妥当,陈亮便带着轻骑兵出发了。
接连几日的小雪,终是在地上染了一地雪白,此时的郊外还有几枝腊梅在雪中绽开。白景昔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外走远的黑龙军,抿着唇一言不发。
雪落在他的发上,也结上了一层白霜。感到身后有人给他撑伞,白景昔回过头,便看见一伸直月牙白衫的白景离,他微卷的长发上也落了些雪,那湛蓝的眸子,在风雪之中更显清澈。
白景离亦是看着远方的将士,唇角还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许久之后,白景昔终是开了口,“朕总有一种感觉,这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白景离轻轻笑着,替他拂去衣上落雪,说道,“是么,那太好了,眼下外有皇兄他们担着,这内么,也就剩一个西岭王给我们处理了。”
听他提起这个人,白景昔的目光蓦然变得凌厉起来,他眯起了眼,冷笑一声,“他的狼子野心,明眼人都看得明白,他还以为朕不敢动他么?”
看到小皇帝的神色,白景离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幽深,他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说不定这一切都与他有关呢?”
白景昔一甩衣袖,转过了身,任凭风雪打在他的脸上,站在高处俯视着他的锦绣河山,随后深处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就凭他还想与朕争么?朕既然赢得了他一次,自然也赢的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