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粟不在跟前时, 艾怜从床上坐起来。
和张麦单独说话, 这让她有些不自在, 为了缓解尴尬, 她起身点亮了油灯,又倒了碗水, 刚想喝, 想了想,转身递给了张麦。
张麦颇有些受宠若惊, 但很快镇定下来,不『露』声『色』地接过水碗一口气喝尽了,然后坐到桌边。
艾怜斟酌再三, 鼓起勇气同他商量说:“张二哥, 我和你先订婚吧,等到了西北, 找到了我娘和我哥,咱们再成亲。否则无媒无聘,视为‘奔也’, 奔者为妾, 我决不会与人为妾的。”
沉默寡言的人,往往都是敏感的,张麦听出了她话里的搪塞之意, 不高兴地问:“你怎么这么多事?我就你一个女人, 哪来的妻妾之分?”
艾怜辩解到:“婚姻大事, 岂能儿戏?任何知书达理的人家都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马虎『乱』来的。”
又是在暗示他的出身不好吗?张麦有些上火, 可他也不打算在这种事情上太惯着她,便毫不退让地说:“订婚可以,但我不会等到去西北成亲时才能和你圆房,我今晚就要你。”
艾怜皱着眉头果断地拒绝:“你怎么能这样?我肯定会嫁给你的,不差这点时间。”
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她赶紧换了一种温柔的声调安抚他:“张二哥,等咱们成亲的时候,我打扮得美美的,那时你掀开我的盖头,咱们再洞房花烛。想一想那情景多美好啊?提前办事,洞房时就没感觉了,你难道不想让咱们的婚姻生活没有缺憾、更加完美吗?那样,等咱们老了,一回忆起来,多幸福啊?”
张麦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说:“你又不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不都嫁过一次了吗?有一次洞房花烛的回忆就够了。我是穷人,不讲究这些个,只知道如果不赶快睡了你,你随时都可能跑掉。”
这话说的,简直能把人给噎死!
艾怜急忙反驳:“我怎么会跑呢?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张麦仔细端详着暗淡的灯光下她娇媚的脸庞,不客气地说:“我见过的女人里,没有一个像你这么滑头的,一个女人家,怎么有那么多的心眼?主意一个又一个,说的还都是些不着调的话,只有张粟那个傻小子才信你。”
艾怜一脑门黑线,她怎么就不着调了?
她刚想开口顶他,却突然同他的视线对撞在一处,这才发现,他的那双眼睛竟然如此深邃,油灯的火苗在他的眸子里映『射』出了细碎的流光溢彩,那双眼眸像是能看透她的心。
艾怜心里一阵发虚,不敢再与他对视,急忙收回了视线,低着头盯着幽暗的地板不语。
头一次跟他谈话,就这么被他句句顶了回来,她一直以为沉默寡言的人都是不善言辞、口舌拙笨之人,这个张麦,可真是让她刮目相看,他到底是毒舌呢还是耿直啊?言语上一点儿不知道谦让女人。多亏他不爱说话,不然每天会被他气死。
见艾怜撅嘴生气,张麦不知道怎么哄她,便起身出去了。
俩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一个时辰后,躺在床上准备休息的艾怜听到了张麦从外面回来的声音,还有外间里张粟的惊讶声:“二哥,你刮胡子了?”
张麦对张粟说:“七儿,我又开了一间房,就在楼下右手边第三间,你今晚过去睡吧。”
“为什么?我在这儿睡得好好的,浪费那个钱干什么?你?”张粟忽然明白过来,面上发红,马上善解人意地说:“我现在过去,你们早些休息。”说完咚咚咚地跑了。
里间的艾怜也明白了张麦的意思,心里暗道不好。
很快,他进了里间,艾怜透过帐幔,看到他影影绰绰的正在脱衣裳。她急忙用被子把自己包成了一个蚕茧,贴在最里面的墙上,如临大敌地看着他的身影。
很快,他的影子越来越近,一只大手伸进来,帐幔被慢慢地掀起来了,艾怜生气地瞪着他,随即,气消了一大半。
张麦,直到此时,她才算是见到了他的真面目。
果然,张粟没有夸大其词,他真的是出乎意料地好看。
怎么形容呢,反正他就是好看,脸是那种棱角分明的瘦削型的,眼窝深陷、眼神忧郁、鼻子高挺,眼角额头有几刀刻般的细纹,让他整个人有种落寞的沧桑感。他的眉眼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英气粗犷,而是有种诗人般颓废的气质。左脸腮帮子的地方,一道疤痕延伸到了脖颈处,这道伤疤落在他脸上,不是让他变丑了,而是让人觉得他受了很多苦,忍不住想要去抚慰他受伤的心。
这张脸绝对是祸害,足可以勾起少女和少『妇』的同情心!
现在艾怜就被勾引了,大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哪里是山贼?分明是山贼里鹤立鸡群的军师呀!
艾怜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张麦的外貌成功地吸引了她,于是对于他继续脱着白『色』里衣的动作也就不那么抵触了,看着他慢慢『露』出了锁骨和光滑平坦的胸肌,呼吸有些不稳。
张麦低着头慢吞吞地解着衣带,心里惴惴不安地担心艾怜会害怕和反感,毕竟改嫁对女人来说是不光彩的,委身给陌生人肯定也会令她们感到恐惧。
他把衣襟敞开没再继续往下脱,想给她个缓冲的适应过程,想先安慰安慰她,便抬头去看她。
见她把自己裹得严严的,双手紧紧护在身前,两只大眼睛却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的胸口看,似乎冒着精光。
他一愣,后悔没把桌上的油灯熄了,这么地和女人坦诚相见,对他来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让他有些难为情。沉默片刻,他艰难地说:“你别怕,我虽没同你说笑过,但我是喜欢你的。你嫁过人了,应该知道那种事情是怎么回事吧?”
艾怜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他看上去很可口的样子,可是她现在还不想和其他男人那样,也没做好今晚就和他那样的准备。
她紧紧抓着被子,一脸诚恳地说:“张二哥,你冷静冷静,我决定不订婚了,还是先和你拜堂的好。你明日找个算命先生,挑个黄道吉日,咱们走个过场,我觉得还是洞房花烛更好些,省的将来咱们的孩子把我看低了。”
果然不出所料,她又变卦了,这狡猾的女人,风一阵雨一阵地没个准儿。张麦一声不吭,伸手过去要打开她身上裹的被子。
艾怜死死地护着被子,张麦试着拉了几下,见拽不下来,就低声地恳求说:“我不想和你撕扯,是你说的要给‘我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为什么还如此抗拒?你给了我,我才能安心地和你去西北。听话,今晚你从了我,我明天就收拾东西带你出发。”
“可我还没准备好呢,我不想这么草率。”
“有什么好准备的?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只要你情我愿就……,你不愿意吗?”
艾怜当然不能说实话,硬着头皮说:“我不是不愿意,是没准备好,我现在不想。”
既然愿意,为什么还说不想?张麦实在是不理解女人的想法,不想再和她再磨叽下去,便把艾怜轻轻一推,压在身下,开始探寻着她的芳唇。
艾怜此时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被筒里厚厚的,她就像个大笨熊,根本躲不开他,腿脚也派不上用场,她伸手去推搡着她,可他沉重得很,根本就推不开。
很快,脸上、头发上被他盖了密密麻麻无数个吻。
她不停地躲避着他的吻,同时用手尽力地遮挡着自己的脸,心里有些发怒了:“我说等到洞房时再给你,就一定不会食言,你快死开!”
张麦轻轻亲着她捂住脸的手背,喃喃地问道:“既然都答应我了,早一天晚一天的有什么区别?”
她的手柔嫩细滑,手型很美,这是没有做过粗活的手。
张麦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柔夷,她的手指纤细柔软,只要她肯踏踏实实地跟着他,他一定对她视若珍宝,一定想尽办法让这双手永远保持这么细嫩光洁,他绝不会让她的手变得像娘的手那样粗糙变形。
他抓住了她的手,亲了片刻后,把手从她的脸上移开,看到了一张既娇艳妩媚、又横眉怒对的气呼呼的脸,只是那因生气而撅着的红唇,好像在向他发出无声的邀请,着实让人无力抗拒。
张麦对着那娇艳的红唇,把脸埋了下去。
艾怜急忙扭头,让他的吻落了个空,慌『乱』之中口不择言地威胁道:“放开!你要再不松手,我就喊人了,说你拐带良家『妇』女,看官府治不治你的罪?”
张麦僵住了,看着她漂亮的脸扭向一边,分明是很嫌弃他的样子。
原来她心里一直是打着小算盘的,把他兄弟俩当傻瓜一样地耍吗?
张麦松开了她,怒道:“你果然是一直在欺骗我们!别忘了是我们救了你,你的良心呢?诬告了我们,你能得到什么好?我们下了大狱,你一个孤身女子,要怎么为生?官府见此地没有男子为你做主,才不会好心把你送到西北,最有可能就是把你往官窑子里一卖,那样你就满意了?宁可做个『妓』子,也不愿意做我一个人的老婆?”
艾怜一听,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如果那样就太可怕了。
可他说什么『妓』子之类的话让她很是生气,她才不会让他轻易得逞,得到她艾怜的人,可是要为她的复仇大业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