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曹氏和王延龄及姜怡山兄弟俩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姜怡山出身高贵, 生母是当今圣上的亲姐, 但父亲姜驸马却是个风流才子, 公主怀了姜怡山后, 为了收丈夫的心,便把身边贴身侍女给了他, 姜怡天出生时生母难产而死, 公主便把他抱过来养在身边,因此他虽是庶子, 却被公主视如己出,受到了与嫡子同等的教导和关爱,所以两兄弟的感情非常深。
姜怡山和曹氏自小就两情相悦, 不仅身边的小伙伴们知晓, 就连家里的长辈们都心知肚明。一个是长公主之子,一个是皇后的侄女, 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因此太后亲自定下了他们的亲事,后来更是在七十岁的寿辰上把先帝赐给她的一对儿梅花碧玉环分别赏赐给他们二人。
后来太后病重, 长公主把年幼的女儿留在家中, 自己进宫侍疾,结果孩子意外溺亡,长公主惊闻噩耗当即病倒,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可恨的是怎么也找不到姜驸马。姜怡山兄弟俩翻遍了京城, 才找到了父亲的外宅, 家里妹妹死了母亲病着,父亲却在饮酒作乐,姜怡山年轻气盛一怒之下杀了那个女人,却不想那女人怀有身孕,一尸两命。
姜驸马气急败坏,便到圣上那里告儿子不孝。子杀父妾,又是亲父告状,即便他是长公主的儿子,也要承担杀人的后果,就这样,姜怡山被宗族除名,贬去了边疆。
曹氏坚决不同意退婚,曹家也不想把女儿嫁给没宗族没爵位没前途的姜怡山,所以婚事就这么拖延下去。
曹家在朝中举足轻重,若是娶了曹家女,便能得到一大助力,所以很快有人打上了她的主意,周贵妃的弟弟周腾趁机搞事,借宫宴之机企图『奸』污曹氏,幸亏被王延龄撞见,痛打了周腾,但周腾事先设计好了,已经把众人都引了过来。面『色』惨白的曹氏、鼻青脸肿的周腾,沉默不语的王延龄,见此情景,曹家和王家当即步调一致,请来大长公主商量,最后等圣上到来时,大长公主已经给儿子退了曹家的亲事,曹、王两家当即结亲。
曹氏没有便宜给周腾,曹家和王家联姻,更加巩固了曹皇后的势力,只是曹氏和姜怡山这对情侣从此劳燕分飞。
好在王延龄和曹氏婚后相敬如宾,家庭和睦,还育有二子。这桩意外得来的姻缘,让曹家和王家都很满意。
两年前长公主一去世,圣上便贬了姜驸马,把他撵出京城。同时几次想把姜怡山这个外甥从边疆召回,但都被他拒绝了。
姜驸马出了京城,不但没消沉,反而更加纵情声『色』,广纳姬妾,两年就新添了三个子女。但他也的确是个人才,把太原府治理的井井有条,在当地官声很高。
这些是京城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艾怜完全可以从其他人那里打听出来,所以姜怡天没有隐瞒,全告诉了她。
得知了王延龄娶曹氏的原因,艾怜便对他有种深深的同情和怜惜。她早看出他和曹氏貌合神离,曹氏对他一直彬彬有礼客客气气的,实则那是最伤人心的淡漠疏离,她再贤惠完美,也只是个空壳,她的整颗心都在千里之外的姜怡山身上。
以前不了解王延龄时,见他娇妻美妾,后园子里还有很多美人,便以为他风流无比是个种马,后来她在延州住了好几个月,发现府衙里就连近身伺候的也全都是小厮,远离了妻妾的孤身男子还能这么自律,这让她对他改观了不少。
再后来与他春风几度后,本以为大家都是成年人,偷`情这种事尝过鲜后就算过去了,没想到他竟然动了霸占她的念头,这让她大出意外。她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在他们这种古人看来既不安分又没教养,岁数又大,又是同僚之妻,把她纳进府既要给她改名字改身份同时还要承担身败名裂的风险,他这是图什么?
在回京的路上,她心里一直不停地琢磨着王延龄。
他是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居于高位又是一族之长,心思缜密、城府深沉,为得到个女人却做出如此不可理喻之事,如果单单只是喜欢,那他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他这样做只能说明他爱上了她。
艾怜从现实社会中观看影视剧得来的经验中,认为这种年纪的男人就算爱上某个女人,一般情况下都会很理智,在综合考虑各种因素后,还是会觉得名声事业家庭更重要,尤其当身边有的是女人时,那爱情对他们来说就会显得无足轻重。王延龄就算爱上她,以他的身份地位和智商,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把爱埋在心底,替她默默地达成心愿就好了,可他却固执地要求她嫁给他,因此她推断出的结论是他从未恋爱过,突如其来的这种炙热如火的爱情让他昏了头,让他理智不再、智商急剧下降。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是傲慢不可一世的王延龄的初恋,她的心里就又得意又有些失意。得意的是终于把他的心拿下了,得以一雪前耻,失意的是他有家室,而她要回到现实世界,他们终归不是一路人。
如今王延龄果然找上门来。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不知身所在,现代社会的男女对爱情不再奢望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是否爱过,是否经历过、是否彼此拥有过,因此她的观点是要及时行乐,趁彼此还爱着,就赶紧抓住机会爱着,等激情退却,能剩下温情和亲情结成更加稳定的婚姻关系更好,如果什么都没剩下,那也不要怨天尤人,洒脱地说声拜拜,男人有的是,再找下一个。找不到也没关系,反正她有手有脚有脑子,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饿死。
眼下她只想同王延龄享受鱼水之情,而他却问她是否要嫁他。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宁做穷□□不做『妇』人妾,当初她之所以能义无反顾地宁可放弃回到现实世界也要跟着秦永,是因为秦永不但许她了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毅然抛下了京城里的家业、前程、姐妹以及手下的那帮弟兄,试问哪个男人能为她做到那种地步?所以她愿意跟着秦永,愿意为他留在这个世界里,愿意在他口中描绘的那个如同桃花源般美丽的夏花村里生活一辈子。
而王延龄,他绝不会拿他所拥有的这些去换她想要的生活,其实她想要的生活很简单,就是像普通人家的夫妻那样,丈夫疼着妻子,妻子爱着丈夫,两人亲亲热热的、彼此是对方的唯一,共同孕育子女,呵护着自己小小的爱巢,就这么简单的要求,王延龄却是绝对做不到的。所以,她不会嫁他,更不会为他留在这个游戏世界里。
她想了许久,最后小声地许诺道:“我报仇之后就嫁给你。”
如果报仇成功,她就离开这个世界了,如果没报得了仇,她就会死在游戏里,所以,嫁给他的这个诺言其实就是个空头支票。
王延龄紧皱眉头说:“我替你去报仇不好吗?反正你也需要我的帮助,都交给我去做不好吗?”
艾怜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我相信你能替我把一切都做好,可是,报仇这种事只有亲手去做才能解气,我需要你的帮忙,但是我也必须要参与其中。”
王延龄拂开她的手,冷笑了一声,问她:“你打算如何参与?想扳倒权倾朝野的副宰相,你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能做什么?”
艾怜忙把心里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他:“我可以利用陈世美的喜欢,挖到他的隐私,然后交到你手里,等把他的罪证收集的差不多了,我就去开封府告他欺君罔上,以此为引子,你就可以去打击报复他了,之后的事就要全由你去做了。”
王延龄听了,不禁失笑道:“这就是你的计划?愚蠢至极!我直接弹劾他岂不是更好?哪里需要你挖空心思地去找他的隐私,我可以直接让人编造出来各种罪证,人证物证,想给他安什么罪名就安什么罪名!”
不知为什么,听了这话,艾怜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这就是政治家的阴暗面吗?
他说这话时,眉梢眼角都是带着笑的,但他的话细思极恐。他为相这么多年,这种话既然能满不在乎地轻易说出口,那此类事情怕是没少做吧?
见她的脸有些变『色』,王延龄也觉得自己有些大意了,这种恐怖的政治手腕怎能让女人知道呢?
怕吓到他,他决定先把此事放一放,便转移话题:“我饿了,去弄些吃的吧。昨晚伺候你大半夜,今日你可得好好地给我补一补。”
“你想补什么?我可是穷得很,你府里的食材应有尽有,回去让你家厨子补给你吧,不差这一天。”
王延龄听了很不高兴:“在西夏的盐州城时,条件那么艰苦,你都每日给陈世美熬各种补汤,如今京城里什么都有,贵的买不起你不会买便宜的吗?我又不挑剔!陈世美是你的仇人你都那么精心伺候,我是你什么人?”
“行,行,你是大爷,你别生气,我这就起来给你熬补汤。”艾怜推开他,起身刚把肚兜拿到手,就被他一把抓去狠狠地扔到床角里了。
她气恼地问他:“你耍什么脾气?不是饿了吗?不用我做饭了吗?”
王延龄虎着脸,指着她胸口的情疤冷意森森地说:“这是陈世美留下的?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要在你这个位置上再烫一下,你身上从此以后只能留下我的烙印。”
艾怜骂道:“你有病吧你?想一出是一出。”
王延龄说到做到,马上下床去寻香头。
艾怜急了,怕他真会这么做。这是秦永留给他的,说好了下一世凭此相认,毁了这个疤,比毁了她的容貌还要难以忍受。
她一手紧紧捂住心口,另一只手『摸』出了枕下的匕首,一脸戒备地看着纱帐外到处『乱』翻的王延龄。
当他拿着燃着的香头撩起纱帐时,看见她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架势,那瞪着他的眼神又惊慌又凶狠,还有她手里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这眼神和匕首,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的心犹如掉在了冰窖中,一直下沉,冷彻心扉。
她紧紧护着那个疤,分明就是在执着地护着一段感情,而他王延龄,即使同她患难与共过,同她抵死缠绵过,也还是比不过她心里的那个人。
王延龄的表情阴霾起来,把手里的香头碾得粉碎,然后默默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裳,穿好之后推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