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商议,反正我是不去,更不会让家里的子孙去的,留在这里即便是吃不上喝不上,那也去送命的强。”
“就是,嫡子袭了爵位,到时候帮衬一下兄弟姊妹,日子不会太难过,何苦让孩儿们去拼命呢!”
一众宗室七嘴八舌起来。
不光是有身份的在宗正寺里吵闹。就是那些远方的宗室也都聚在各处商量着此事,此事可不是上回剥夺他们的爵位那么简单了。
“四哥,咱们这是要被发配边疆了?”一个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宗室苦着脸问。
“不好说,只不过总不会将咱们扔到边疆算了吧!”
“那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又是一片叫骂声。
“诸位兄长,我到时候觉得此事也不完全是坏事。”一个声音一下将整个场面压住了。
“哦?十三弟怎么说?”
“咱们兄弟几个都不是家中嫡子,以后也袭不了爵位,而且从中枢传出的话来看,咱们以后的环卫官怕是也要保不住了,即便咱们还有,以后的子孙怕是都要在出去讨生活了。”十三弟道。
“我就不信官家不会管我们,我们可都是一个血脉下来的。”一个宗室嚷道。
“官家?哼!”十三弟冷笑一声,“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天下是人家坐的,咱们这些无关紧要之辈,甩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念什么旧情。”
“就是,咱们得想个法子,不能就这样任人宰割。”
十三弟看了说话之人,心中早已经将其痛骂一番。
只是面上依旧是带着笑,“我们现在做的应该是耐心等待,看看朝廷到底会怎么做,等方案完全出来再做计较。朝廷不可能将咱们赶去那里,我觉得这一点完全可以放心,甚至朝廷为了开个好头,最先同意的说不定还有不少好处。”
“等着?”为首的人皱眉道。他心里已经有些认同十三弟的说法了,朝廷做事不会那么仓促,而且还是关于宗室的。
在汴京你可以随意折腾宗室,但是如若是真的将宗室赶到边疆,那定然不会放手不管的。
“听说不少人去了宗正寺,咱们是不是也去看看?”一个宗室看着这里也商议不出什么,建议道。
“宗正寺那帮子人怎么会想出什么办法来,最多也就是去哭一罢了。”十三弟不屑一顾道。
“也是,他们要是真的有本事,也不用让我们跟着受罪了。”为首之人抱怨道。
自己这些人本来在家中就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人,这种事情更不会有人为了自己而争。
十三弟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卷轴。
一个宗室奇怪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可是个宝贝,我可是费了老大的劲才从我父亲的书房里偷出来的。”十三弟笑道。
他慢慢将卷轴展开,一张地图徐徐映入众人眼帘。
“这是啥,算什么好东西?”一个宗室看着略有些陈旧的东西挖苦道。
这也不怪他,自幼便是顽劣,大字也识不得几个,整日就仗着生母是父亲的宠妾吃喝玩乐,要说是玩乐他是在行,其余的可就稀松平常了。
“少说句话,蠢货!”为首的宗室是其至亲堂哥,听着他的蠢话,出言斥责道。
虽然这些人都不是家中嫡子,很多事情都不能参与,但是也不代表他们都是些没有见识的人。
自然是有人认出了这个宝贝。
“万国图?”一个宗室失声道,“这就是那蒙新书院绘制的地图?”
“正是,这可是很珍贵的一件,家严和王二公子交好,这才能买下这一幅。”十三弟有些得意。
这可是他不多的表现机会,他自然是很兴奋。
“看看,这世上除了大宋还有很多的土地,甚至有很多地方都是未开化之地,比如这南边和极东之地都是一片蛮荒,都是大有可为的好地方!大家说这章惇的方案可不可行?”他一直对韩晨的学说很感兴趣,只是碍于身份根本没有机会去书院,只能买了些书在家研究。
尤其是韩晨的《世界略说》一说更是多有研究,也知道这世界上大的很,大宋虽然也称得上大国,但是未开化的地方还有很多。如果大宋能派兵攻占,将会使大宋成为世上真正的中央之国。
当然很多想法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大宋现在面临的两个敌人都难以应对,实在是没有国力再去开疆拓土了。
而现在,让他自己这个想法有了视线的可能。
而章惇的方案也让他第一次有了发挥的机会,他越说越兴奋,“诸位,咱们要是能招募起几百人,到时候去占了几百顷地根本没有问题。到时候咱们还不是各个都有爵位了,即便是朝廷不给咱们俸禄,咱们也能养活自己啊!十几年,几十年下去咱们的土地越来越多,说不定还能封个王国呢!到时候咱们就能称王称霸了,再也不用待在这里做个无权无势的环卫官,甚至以后说不定连那点俸禄都没有了,只能去做些经商、务农之事。”
“不是以后还能读书吗?”一个宗室插嘴道。
“就你?你这水平跟七八岁的孩童比还有机会考上,不然你这辈子不用想了。”边上一个人挖苦道,“对啊!你儿子到现在还未启蒙,估计以后读书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众人听了这些话都是沉默不语。
自己这一辈子还能过得去,下一辈子真的是很难再过上这样悠闲,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各位兄弟,这才是咱们的机会,想要博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非抢第一个不行。”
“十三弟,这外面怕也不都是什么好地方吧!”一个宗室犹豫道。
“那是自然,肯定不会咱们去了人便能耕种放牧,那里也是有人的,只是咱们带着兵器去,寻常人等咱们也不放在眼里。”十三弟笑道。
“那要打仗,岂不是是要死人?”
“想想以后的富贵,拼杀也是无妨。”为首的人轻声道。想要安安稳稳享受富贵日子,哪里有那么简单,便是这投胎也是要有个好命啊!
“大家回去想想,要是同意。等过两日等方案出来,咱们就去求官家。”十三弟收拾好东西便告辞了。
留下的几个人都是低头沉思起来。
确实吸引人,虽然有风险,但是做什么事情没有风险呢?万一真的闯出个名堂来,倒是也算的上光宗耀祖了。
韩晨几人已经吃了不少酒,亭子里三人都已经醉醺醺的了。
“晓之,果然是无所不通啊!为兄不得不服啊!”苏轼抱着酒坛子称赞道。
二人刚才已经从朝堂之事扯到了天文地理,这可是韩晨的常项,滔滔不绝说了好些。
“子瞻兄谬赞了,我也是多读了些书罢了!”
天色已晚,书院里已经点起了星星灯火。
亭子里已是有些寒意。
韩晨便请两人去他的公房歇息。
路过一间房子,苏轼无意间看见一幅巨大的画作,顿时来了兴趣。
“这是何人所做,居然如此浩大!”苏轼转身走了进去。他从来都对书画极有兴趣,做官闲暇之余,便是在研究。
韩晨听着话一回头便已经瞧不见苏轼了,只得赶回来寻找。
房间里,苏轼已经掌着灯站在那一幅硕大的地图研究起来。
之前他也是见过地图的,但都是小的。今日这一幅着实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是眉州,这是凤翔府,这......”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地方,苏轼竟有些激动。
这一幅地图是韩晨特意令人绘制的,比之前所有的地图都要详细,甚至一些重要的镇子上边都有标识,最后是要献给官家的。
对于一个锐意进取的皇帝,没有一幅天下图更让他的高兴了,站在地图前指点江山,那是任何一个皇帝最喜欢的事情。
“这是书院集合了众多的人力物力绘制的,想要完工,还需要很多时日。”韩晨介绍道。
这个时代绘制如此精细的地图是需要极大的精力,所以韩晨也没有逼着他们及早完工,甚至还让他们用炭笔来绘制,以方面时时修改。
“这便是南海诸国?”苏轼指着地图的下面道。
“正事,地域极广,完全可以让宗室南下,甚至还可以到这里。”韩晨指着澳洲,现在的地图上所画的新洲。
“这里是大片大片的草地,去了那里便可以四处放牧了。甚至如果发展得快,甚至还可以将牲口运回来,补充国中畜力不足的情况。”
苏轼看了好一会道:“怕是有些远了吧!”
“有船便不远,对这些宗室来讲,与其在这里受着窝囊气,还不如去闯出一片天地,封王封国都是自己,多么逍遥自在。”韩晨笑道。
“只怕这些宗室都是懦弱无能之辈,哪还有太祖太宗当年的英气。”苏轼摇摇头。
“朝廷肯定会考虑的,也不会将他们去送死的。”
“子瞻兄,这朝廷都要被宗室吃垮了,再不加以限制,到时候朝廷就根本拿不出军费来了。真要是那样,受苦受累的还是百姓。”章惇看得很清楚,这些宗室终归是要百姓来养的。
“只是,这远隔万里,万一有歹人作乱,私立为帝,怕是......”苏轼还有诸多疑虑。
“此事不难,只要国中不册封的,便是乱臣贼子,朝廷一纸诏书过去,召集人讨伐,也会是一呼百应。而且到时候在各个紧要处,朝廷直接派上些禁军把守,量也不会闹出事情了来。”
苏轼听着也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随着韩晨去了公房。
“听说曾子固在这里很是欢愉?”苏轼坐下后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道。
韩晨和章惇对视一眼,知道苏轼当年和曾巩还有一段趣事,当年欧阳修主持科举,将苏轼的卷子误认为成了自己弟子曾巩的卷子,于是将苏轼向后排了,这也算的上是他们之间的小误会了。
“曾先生在这里教书育人,也是落得清闲了。”韩晨笑道。
“哼!晓之,他整日里便是教些文章,全然不去准备诗词歌赋,到时候科举我看你这书院有麻烦了。”苏轼是一直很反对科举剔除诗词歌赋的,所以他对曾巩的教学自然是不喜欢的。
“明年春闱科举是不是要变?”苏轼忽然看着二人道。
章惇心头一震,倒是面色如常。
而韩晨则是笑容依旧,“这事谁也不敢断定,决定权都在官家手中,现下实在是不敢妄加揣测。”
他们二人都已经从王安石日常的言论中断定科举是要变得,但是现在却也不敢向外讲,这可是重罪。
苏轼瞧了半天也没见出什么来,只得道:“王介甫做事从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我看他早晚得改革。”
韩晨苦笑一声,“子瞻兄,变法是为了富国强民,没有一点私利。”
他还是想劝劝苏轼的,不想他的后半生都处在颠沛流离之境。虽然非那样的境遇写不出诸多的传世之作,但是这对于一个大才子来说,着实有些残忍。
“他王介甫或许是个完人,但是他所用之人都是些什么人!”苏轼脱口而出。
“咳咳!子瞻兄,喝茶,喝茶......”章惇还在这里呢!苏轼虽然话不是针对章惇,但是章惇也是极为尴尬的,所以韩晨只得急忙让苏轼喝些茶来防止他说出更尴尬的话。
倒是章惇依旧坐在那里,慢慢地品茶,丝毫不为苏轼的话所恼。
“这也是王相公的一大缺陷,变法不能急于一时,而且变法也不能光在财政上,要在各个方面都要进行,还要制定出完善的制度。而不是只是依靠几个人就能完成的。”韩晨沉声道。
“人总是有私心的,若是用人治便是会有很多的徇私舞弊现象,所以用制度来约束权利才是最为重要的。就好像国朝对于官员的任命就是要求异地任官。”
“制度约束权利?”苏轼和章惇都在咀嚼着韩晨的话。
“当然,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以后我还会详细地研究此事的。”韩晨知道这可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命题,也不可能自己完成。
“晓之,你这个提法倒是很新奇。”苏轼笑道。
“其实并不稀奇,国朝的很多制度都是用来约束权利的,只不过我们是将现在的东西加以改革、完善便好。”
“子瞻兄,咱们现在很多东西都不能与时俱进,还都停留在开国之初,所以这变法是一定要进行的。”韩晨再一次强调道。
苏轼听完陷入了沉思,就好像他刚才听到韩晨的话一样,很是新奇,但其实并不是新东西,只是改变而来,所以这改变的力量是极大的。